夏轻舟奇道：“你还见过谁？”
“不记得。”姳娘看了眼雪中盏，“我一只妖，那群脑子被除恶扬善忽悠傻了的修士，谁会好脾气地和我坐一块聊天。见面都先给我一剑。”
姳娘被高书生唤醒之后忘了过去，而雪中盏则对前尘旧事忘的那叫一个藕断丝连。
一妖一剑灵，面对面都只觉得有几分像故人。
具体像谁又说不清。
雪中盏撑着下巴笑了笑：“记不住说明两人无缘，何必纠结。”
姳娘探着身子勾起雪中盏手腕上的金铃铛，也笑：“跟一只魇妖说无缘多冒昧。你要是个修士，我高低也给你编一个梦境，强求一段缘分。”
她长的媚，加上和高书生玩了快半年的角色扮演，情话张口就来。
只是下一句彻底将这暧昧的气氛打断：“到时候将你丢在针板上，翻来覆去戳你的肺管子。再给你泼一身盐水，让你彻底记住我。”
可惜雪中盏是个剑灵：“那你想着吧，吾可不会做梦。这个缘分强求不来的。”
铃铛脱手，摇摆间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姳娘晃了晃神，重新倒在矮凳上：“邪门，这对话像是我经历过一次似的。”
“哟，一段时间不见，这东西也能在点心上戳几个洞了？”雪中盏伸出手指抵住桌上的化神，又和它大战了几个来回，点评道，“嗯，剑术精进了，能把吾的手打疼了。”
这嘴毒的样子，夏轻舟悄声问姳娘：“剑修的剑灵都这样？”不拿剑戳人，改用话气人了？
“哼。”姳娘哼道，“剑修和本命剑一条心，谁知道她家剑主是不是背地里经常吐槽别人。”
感受到自家化神被话气的想抹脖的云辞：“。”
“你别逗它了。”她有些头疼，“你瞧瞧它身上的因果线是怎么回事？”
“因果线？”雪中盏停了手，细看了会，“还真是。”
这下给姳娘扳回一城的机会了：“瞎眼的剑灵看不见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
夏轻舟：“......”你们俩人真是拌嘴拌上瘾了。
雪中盏没理，手捻了个不知名的诀，无数血红的丝线在空中浮现出来，拧成一股冲天而起，血光几乎要将她那头白发染红。
看着被因果线缠的没露出一丝空隙的化神，云辞来不及惊讶，迅速顺着因果线寻找它们的来源。
小部分在空中就断了，剩下的一部分则是交缠成一团朝着东面某处蔓延。
“真是奇怪。”雪中盏用尾指勾了条红线，“剑主身上一点因果都没沾，怎么化神绑了这么多脏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剑主曾经是人堆里杀出来的恶魔呢。”
能选云辞当自己的剑主，这点信任还是有的，雪中盏也就没问云辞的过去。
因果线隐在云雾中消失了方向，云辞低下头，问道：“能解决吗？”
那线如琴弦一般坚韧：“一两根还好，用剑斩了就是。这么多的话......”雪中盏屈指弹了弹，“就只能把源头斩了。”
夏轻舟望着那些失去踪迹的因果线：“怎么瞧着，像是......”话还没说完，就察觉云辞她们的视线落在了身上，他结结巴巴地将问道，“盐永城已经算是人界的最东面了吧？”
他也是被海兽一尾巴拍上岸的，人界什么样子还没看清。
姳娘想了想：“盐永城东边有一脉高山把沧海隔了。”
山间虽有人烟，却聚集的不多。
也就是说再往东走，云辞要是当初真杀了人也只能越海了。
“东面......除了沧海，不就只剩下我那玉清山吗？”夏轻舟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总不能，你化神前闲得慌，越了沧海去灭我门派吧？那我现在是个啥。”
姳娘幽幽道：“说不定是个来寻仇的冤魂。”
雪中盏点点头。
夏轻舟：“！”
“我没事灭你宗门做什么。”云辞顿了顿，“沧海那些海兽，我杀了也不至于有反噬。东面除了一个玉清山，还有一样东西在啊。”
她低声道：“无凭无据就把修士名字刻上去的天骄榜。它不曾是个鼓动修士自相残杀的卷轴吗？”
守了多年的夏轻舟只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他试图辩解：“天骄榜就一个柱子。有玉清山那么多人盯着，怎么给你身上缠因果啊？”
“像我一样给修士编个梦？”姳娘猜道，“你看，它虽然没长腿，却知道沧海之外、修为增加的修士名字。怎么说它都有很大的问题吧？”
“可它只是个榜单啊......”到底是守了多年的东西，就是因为越猜越有可能，夏轻舟才一时没办法接受，“榜单的存在，难道不是鼓励修士们勤奋修炼？”
“它的前身不是个好的。”云辞将手轻放在案上，等化神爬上她的手心，“那会是被操控着浮现出来的七个名字。变成一根柱子之后，它会不会依旧还是某人手中的工具？”
“一根柱子毫无道理知晓我们的名字、能力、排名，这听起来很离谱不是吗？通过我们不知道的渠道获得我们的情报，那么它也有可能顺着这条线，给我们使绊子。”
“凡间有句俗话，行行出状元。
“意味着每行都会有佼佼者，更别说修真界千万个修不同道术的人。某一方面技不如人，不代表处处不如他人。
“这样繁杂的现实，天骄榜要用什么方式衡量出一个公正的榜首？
“我刚步入元婴，它就给我刻了个排名。”云辞依旧垂着眼，语气平静，“只是经历了一场雷劫，就有了排名，真的公平吗？”
“所以，这个排名，是根据我们的能力，还是根据，它暗中绑了多少因果线来决定的？”
云辞这番猜测有理有据。
饶是夏轻舟存着心思想要反驳，也找不出一点错。
但终究是他宗门守了多年的天骄榜，算得上是他们这一派入道时的信仰，要他推翻从前的认知来面对这个事实，需要一个过程。
或者说需要另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
“你名字没在天骄榜，”云辞也明白他心中的想法，“我的猜测需要其他榜上留名的修士召出化神来佐证。可我来不及。”
事情压的太多，也追的太急。
“我需要尽快破境来解决一些事，没空慢悠悠向其他人解释。所以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将天榜砸一顿。”她无所谓地笑了笑，随后问雪中盏，“这些因果线，有办法暂时压制下去吗？”
“剑主打算破境？”雪中盏愣了片刻，“办法是有。但剑主知道的，天雷没那么好糊弄。”
经历过云中城秘境的云辞知晓了太多秘密，那天雷每一道都是冲着魂飞魄散的目的劈下来的。
哪怕做了手脚将因果压制下去，又有白龙吞天雷，那六十三道天雷的余威，云辞也不一定撑得过去。
姳娘也坐直了身子劝道：“小友，命只有一条。别看我整天游戏人间的无赖样，那也是因为我知道我死不掉啊。”
夏轻舟也想劝，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觉得有口气在心头堵得慌。
一个是疑似被天骄榜害了的，一个是守着天骄榜的，他能说点什么呢？说她别着急砸天骄榜，还是劝她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最后他沉默地看着云辞，等她自己做出决定。
“命只有一条。”云辞喃喃道，“但我好像......有第二条命？”
姳娘下意识摇头：“你是正儿八经的人，修的也是无情道，哪会有多出条命的说法。”
“不，我确实有一样东西，是个......朋友送给我的。”云辞呼出一口浊气，身上的压力好似也随着这动作减轻了许多，“是一具傀儡。可以作为扛因果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