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哲醒来时，老人正坐在窗户下晒太阳。
窗户靠南，因此，阳光从早就有。
“早饭呢？”
爽哲跑到门前问远处走廊上的看守。
“吃完了。”看守淡淡道。
“我还没吃。”爽哲甚是委屈的回道。
“呵呵，谁让你睡觉。”看守道：“等中饭吧。”
“我两顿没吃了。”爽哲道：“我是北蛮的子民，阴山不能虐待我。”
“若不是你是北蛮子民，你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看守握了握腰间的刀柄：“别闹事，免得污了我的刀。”
很多被关押的牧民，由于大喊大叫，已经被杀了。
此刻的阴山，看似平和，实际无比惊险。
乌苏虽然接任大司命，但这个大司命并没有被大单于承认。而且，鸠摩选定继承人，十有八九与冒顿商议过。如此，乌苏根本得不到冒顿的认可。
加上一夜的血腥纷争，此时的阴山祭司殿很是虚弱。真正的强者也只剩下乌苏与古河两人。
因此，乌苏果断的封了阴山。
他必须赶紧打开祭池中的那道暗门，找到破境宗师的契机。只有进入宗师境，乌苏才有资格跟冒顿谈条件。不然的话，白虎堂强者绝对会摧毁祭司殿。
现如今掌管护山骑兵的偏将森格林沁是乌苏的心腹，对于乌苏惟命是从，自然派出所有骑兵封死通往阴山的一切路口。而对于那些闯入阴山的北蛮子民，森格林沁还是留了一丝情面，只是将这些人关押。当然，如果闯入之人不能证明自己是北蛮子民，护山骑兵回当场将这些人杀死。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也一并杀了。
总之，森格林沁不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出来闹事。
只要祭司殿平稳，乌苏顺利成为大司命，到时，森格林沁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虽然护山骑兵的主将也是北蛮大将，但这个大将，比王庭中的大将差远了。
阴山虽然是圣地，哪有外面的世界精彩。
……
爽哲无奈的回到牢房，靠着窗晒太阳。
他昨天晚上做了个梦，好像梦到了个老人。
再就是……好吧，不记得了。
爽哲正叽叽咕咕骂着看守时，老人递过来一个窝窝头。
“下次吃饭能不能喊我一下，我最近状态不好，每次吃饭都睡着了。”爽哲一边啃窝窝头，一边说道。
“你的身体太虚了。”老人无精打采的说道。
“你不虚吗？看你有气无力的。”
爽哲最讨厌别人说他虚了。
“我老了，自然会虚。”老人道：“你是个小伙子，你虚就不正常了。”
“我身体好得很，嘿嘿，不怕告诉你，我能连御八女。”
“怎么御？”
老人的话让爽哲愣了好一会，然后他贱兮兮的回道：“怎么，还是童子鸡？”
老人认真的点点头。
爽哲看着老人满脸的皱纹以及干枯的双手，叹了口气：“现在就算给你找个姑娘来，你这样子怕也折腾不动。”
“所以说，每个阶段都要做每个阶段该有的事。”
“此话在理。”老人再次点头。
“那么，你到底是怎么御的？”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爽哲道：“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又练又说真把式。”
“什么乱七八糟的。”爽哲被老人的一番话绕晕了。
“你这个糟老头子，胡说八道什么。”爽哲离开窗户坐到了床上：“我跟常人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你不能虚。”
老人道：“睡觉吧，多睡一会就不虚了。”
爽哲虽然吃了个窝窝头，但还是很饿。
他觉得睡着了就不饿了。
于是，躺了下去。
“记得喊我吃饭啊。”爽哲闭上眼后说道。
老人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手里的阳光。
光芒在他手中，缓缓成了一朵莲花。
……
“深渊秘地是什么？”
面对独孤伽的告知，周处仍然不明白。
独孤伽抬起头看了周处几眼，然后道：“祭池暗门，你听说过吗？”
“听我师父说起过，据说这道暗门通往圣墟。”
圣墟据说是被狼神封印的小世界，那个地方，有狼神遗留的惊天神通。
不过这些事都是传说，周处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暗门之后，就是深渊秘地。”
独孤伽道：“上代平和祭司的日记中是这么记载的。”
“是不是红衣祭司都喜欢写日记？”周处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看了衣冠祭司的日记？”独孤伽问道。
周处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我父亲说，深渊秘地中有破境宗师的契机。”独孤伽道：“每任大司命都会进入这里修行。”
“鸠摩未曾继任大司命便破境宗师了吧。”周处道。
“准确的说，应该是娄敬鸠摩。”独孤伽道：“他是个例外，唯一一个不曾进入深渊秘地便破境宗师的大司命。”
“深渊秘地，如此说，这里是深渊之下了。”周处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说出去的办法？”
“不破宗师，出不去的。”独孤伽道：“除非有人从外面打开暗门。”
“内祭司是不是很快就会来这里？”周处说完，独孤伽淡淡道：“他是想来，但没机会。”
“钥匙不在他手上？”
“钥匙在每个红衣祭司的手上。”独孤伽道：“缺了你我手上的天启戒指，他绝对进不了暗门。”
“这么说，我们要么破境宗师，要么在这里等死。”周处觉得破境宗师希望不大。
他虽然天资一等，修为也甚是高深，但要想突破宗师，却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知道有多少塑圣强者想要破境宗师，最后失败的典故。
而且，他此时不过塑圣中境，还没有抵达上境。
要知道上境之上还有巅峰境。
不达塑圣巅峰，怎么破宗师？
“未必没有机会。”
就在周处思索的时候，独孤伽回道。
一时间，周处明白了。
既然这个深渊秘地是给大司命破境带来契机的地方，那么，进入这个地方的祭司也有机会破境。
但问题是，独孤伽破境宗师后，会放过自己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独孤伽道：“我可以让你彻底放心。”
“你想怎么样？”
“你我互种生死符。”独孤伽道：“这样，你就不担心我破境后杀你了。”
“你破境宗师，斩去生死符不是难事吧。”周处知道生死符意味着什么，但这并不表示独孤伽的话就可靠。
“你待如何？”
“你将这个服下。”周处说完，一个金色的丸子飘到了独孤伽身前。
“生死符能让我们互相牵制，你这剑丸，只是单方面的针对我，你好歹也是谢罗道子，就这般行事吗？”
独孤伽蹙眉道。
她知道剑丸意味着什么。
而且，周处拿出来的剑丸肯定更加不一般。
“现在的情况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没得选。”周处道：“当然，你破境宗师，可以不顾这些直接杀了我。”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独孤伽说完将剑丸吞了下去。
“你父亲也是男人。”周处起身来到独孤伽身边，伸出手开始替对方解开禁置。
独孤伽则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下。
“你身为北蛮的红衣祭司，居然也考虑俗世之礼，真是可悲。”周处说着一把抓住了独孤伽的手腕。
“你身为谢罗道子，私窥女子身体，小心堕入魔道。”独孤伽针锋相对。
“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你也不过是红粉骷髅，有什么好看的。”周处的剑意在独孤伽身体中流动，令对方有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无耻。”独孤伽虽清心寡欲，但对于自己的身姿还是很看重的。
她毕竟是女人。
而这世间，除非丑到无可救药的女人，才会不稀罕自己的容貌。
“你不也看了吗？”
周处说完这句，松开了手。
然后，他背过身去。
若是独孤伽突然出手，他就杀了这个女人。
谢罗修道，道家最为看重承诺。
如果独孤伽是个阴险的小人，周处纵使出不去深渊秘地，也要将其杀死。
毕竟，对于一个没有诚信的人，只有死亡才能令其彻底完结。
……
独孤伽没有出手，她在想周处的那句话。
“你也不看了吗？”
是的，她也看到了周处的身体。
原本，独孤伽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些，但经过周处的提醒，她再次响了起来。
对于这些东西，独孤伽以往从未见过。
原本，祭司殿就禁止这些东西。
甚至，对于衣衫不完整的祭司殿弟子，红衣祭司轻则废去修为，重则直接杀死。
祭司殿，是一个无比郑重的地方。
当然，在冒顿眼里，不是。不然的话，他当年也不会对独孤伽生出心思。
祭司殿禁绝情欲，独孤伽身为红衣祭司，自然以身作则。对于一些不该想的，不该看的，她一律不去想，不看。
不然，她若想看，很是简单。
但今天，独孤伽还是看到了。
其实，这些东西，与独孤伽潜意识的不一样。
终究是见了才知道真实。
一时间，独孤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并不觉得肮脏。
人分阴阳，自然不同。
世间不同者，比比皆是。
独孤伽若是认为不同造成肮脏，那她的平和之心真的出现了问题。
排斥一切者，终究被一切排斥。
……
当独孤伽再次静下心时，世间过去很久。
期间，周处一直背对着他，不曾回头。
不过照胆剑却是隐隐待发。
“没必要试探我。”独孤伽道：“在你们中州眼里，北蛮都是小人，但在我们北蛮眼中，你们中州未必都是君子。”
“君子，小人，一念之间。”周处回道。
“小人可以成为君子，君子却不能成为小人，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一盆水滴入一滴墨，水便黑了。”
“一盆墨却不是一滴水能变清的。”周处答道：“君子易成小人，但小人也难为君子。”
“佛家不是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么？”
“佛祖的话不能信。”周处道：“你看，昔日的那些尊佛之国，还有吗？”
“忘了你是道家弟子，自然是不喜佛的。”独孤伽说完，周处道：“不是道家不喜佛，而是佛本是道。”
“但佛家之道，不是我道家的道。”
“正如你祭司殿的道，不是佛家之道，也不是道家之道。”
周处的话，独孤伽一听便懂。
然后，她觉得这位谢罗道子确实有些道行，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把你手中的天启戒指给我。”独孤伽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
“深渊秘地的秘密，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并不是周处话多，而是深渊秘地明显是大司命一脉才能知道的，可现在，独孤伽似乎也了解不少。
“我父亲的师父，上一代的诚笃祭司，原本是大司命定下的接班人。”
“可最后，娄敬鸠摩杀了上代大司命，夺去了祭司殿。”
“鸠摩为何不斩尽杀绝？”
“这位鸠摩大司命他的心思都放在王庭，成天想着替大单于谋夺天下，根本就不怎么管祭司殿的事。”独孤伽道：“再就是，我父亲很听他的话。”
“可你父亲还是偷偷的将深渊秘地的事情告诉了你。”周处道：“恐怕诚笃祭司也想成为大司命吧。”
“大司命本就是我父亲的。”独孤伽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但周处懒得怼回去。
没这个必要。
“将戒指给我吧。”独孤伽道。
周处微微犹豫，将天启戒指取了下来，递给独孤伽。
“别打什么主意，那枚剑丸，只要我催动，就算你在天涯海角，也能将你杀死。”
周处威胁得很是明显。
独孤伽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衣冠祭司的天启戒指戴在了左手之上。
然后，她缓慢的结起了符印。
她的手雪白无比，结印甚是好看。
但周处看得不是手，而是这道符印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