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小梅这个病，能治好吗？”贺志梅的妈妈期盼的看着王冬。
“这个可说不好。”王冬谨慎的说道：“这个病情很复杂，只能说我会尽全力……”
说到这里，他脑海里闪过孙景的身影，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刚才孙景怼他的场面。
这‘我会尽全力’的话，说的顿时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好在他作为一心上进的人，情绪控制的还不错。
贺志梅一家也没有看出来。
“那就是没把握了……”贺志梅的妈妈顿时哭了，然后看向自己的丈夫。
贺志梅的老父亲看懂了老伴的眼神，强忍心酸的替老伴说了出来。
“王主任，对不起，孩子她妈不愿意孩子做这个手术，她怕孩子挺不过来……”
“闺女，妈不是不想给你做这个手术。”
贺志梅的妈妈不敢直接和王冬这样的大人物说话，见老伴说出她的意思后，女儿贺志梅眼泪直流，立刻看着女儿哭。
“妈是真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妈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贺太太，不能这么说。”王冬心中有些着急：“做手术，小贺还有可能活下去，但如果不做，那就彻底没希望了。”
见贺志梅的妈妈低着头只是哭，不接话。
贺志梅的老父亲也眼神歉意的撇过头去。
他心中就一凉，知道贺志梅一家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这可不行！
“小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王冬走进了两步，对着无声流泪的贺志梅温声劝道。
“伱应该自己做主啊！”
贺志梅的妈妈和三个妹妹，哭的更伤心了。
她们不是不想救自己的女儿和姐姐。
但是人穷志短。
实在没有那个实力去拼一场没有把握的手术！
手术费会让她们家倾家荡产，还要背负债务。
手术成功了还好。
好歹有个念想！
可要是失败，那真是人财两失。
贺志梅是他们的女儿，那三个小的就不是了？
生命总有出路。
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
他们不是偶像剧里嘴上可以喊着付出一切的主角！
他们很现实。
很卑微！
很窘迫！
窘迫到哪怕真正为的是家里没钱，才不得不选择让大女儿放弃不确定的手术治疗，却只能遮掩的去说。
“妈妈不是不想给你治，实在怕你下不了手术台，再也看不到你了。”
王冬也不是没看出来。
毕竟穷人来看病的窘迫几乎是每日都会遇到的。
但他还是无视了贺志梅父母的窘迫，撕开他们的遮掩，非要他们亲口说出，否则他就当不知道。
你们老两口不接话。
那我就直接问当事人，问你们的女儿。
要是你们女儿不想年纪轻轻就死去，开口说想做手术。
那时想必你们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除非你们不要脸了！
而王冬稍微看看她们的装扮，就知道，她们是非常要脸的！
穷大方，穷大方!
越穷越要脸！
越富越不要脸！
因为穷人穷的只剩下那张脸了！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的王冬，微微俯身，看着流着泪无比纠结的贺志梅，微笑道：“你告诉我，你想不想做这个手术？”
贺志梅目光不由自主的扫过家人。
贺志梅的妈不敢直视女儿的目光，低着头，哭的虽然不大声，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痛欲绝。
王冬见贺志梅依旧不说话，也跟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贺志梅哭泣的家人。
等了一会，见贺志梅收回目光，低着头继续流泪，眼神犹豫似乎想要放弃。
王冬连忙冲着哭泣的贺志梅妈妈肃声道：“你们也不想想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我可以告诉你们，她现在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再说了，她现在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你们说？”
说到这里，他眼神扫过贺志梅全家：“你们说？”
“大夫！不是我们不想做啊！”
这番逼迫，逼的贺志梅妈妈，这个甚至都不太敢和他说话的大山里的农村妇女，也顾不上维持最后一丝体面，仰着头看着王冬，哭的直跺脚。
“可我们家，哪花得起那么多钱啊！”
“没钱？怎么又是钱的问题啊。”王冬见她说出口了，为难的挠了挠头。
他能不知道她们没钱吗？
当然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钱，从小为什么不来看病，一直硬拖到这么严重，即将危及生命的程度？
他之所以一直不说，就是为了故作不知，好让贺志梅妈妈为了穷人最后的脸面，也不说出来。
最好大家就装作没有这回事。
而只是妈妈担心女儿下不了手术台再也见不到女儿。
这样他只需要以情动之即可。
可现在这样，贺志梅妈妈实在扛不住，直接撕开最后的遮掩，说出了真相。
他反而难办了。
因为最难治的病正是穷病！
总不能让他掏钱给贺志梅治病吧？
换成孙景、白术这样看起来像是偶像剧男主，完全不缺钱的主，倒是很有可能。
但对于他来说，这绝对不可能！
他当医生，是为了上进。
上进是为了名利双收。
可不是贴钱做慈善的！
哪怕有成功后的大收获，他也绝对不冒这个险。
因为那是需要他真金白银往里面投入的。
万一失败了，他就亏大了。
而恰恰，在这个国际上都极为罕见的疑难杂症上，他对自己没多大信心！
所以他听到贺志梅妈妈无奈的哭着捅破最后一丝遮掩，只能故作刚刚考虑到这个钱的问题。
而且一副大家为什么非要为医疗费而耽误治病，百思不得其解的无奈表情。
贺志梅的妈妈说出口后，一直沉默的贺志梅老父亲也满脸愧疚的流下泪来。
很明显是自责自己没有本事，从前耽误女儿的病情，现在又没钱给女儿治病。
“你们不要太伤心。”
心外的住院总不知道何时走了进来，一直看着王冬的表演，眼神充满了不屑。
眼见王冬非逼的这质朴的一家人被迫撕下最后的遮掩，痛不欲生，也不顾不合规矩了，主动开口了。
“也不一定需要那么多钱！”
“什么意思？”贺志梅的老父亲颤声道。
“小贺的病情非常罕见，完全可以特事特办！”心外的住院总解释。
“在很多医院，面对一些疑难的高难度病例，都可以申请减免一些费用。
一呢，是为了帮助病人。
二呢，是配合医生搞一些科研，这样可以帮助到更多的病人。
小贺的心肌异常肥大，罕见度在世界上都是数一数二的。
自然属于这种情况。
最好和我们心外的孙主任申请一下，想必孙主任会愿意减免的。
没准你们还有机会……”
话没有说完，就被王冬大声打断：“顾磊！你既然想到了这个，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看把小贺家里人为难成什么样了！
行了，你快帮我去和孙主任申请一下。
一定要帮小贺家里把费用能减免就减免，给于最大的减免额度！”
说到这里，他感叹的看着重新升起希望，巴巴望着他的贺志梅一家。
“这也怪我，这些天我满脑子只想着如何给小贺做好手术，根本没有想到钱这一茬！
你们放心吧。
我一定会为你们争取最大的减免额度，尽可能的让小贺做得起手术。”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贺志梅妈妈听到这话，恨不得直接给王冬跪下，连连道谢。
如果可以，她怎么可能不愿意给要死了的女儿做手术呢。
还不是没钱嘛。
现在如果能大幅度减免费用，不需要背负巨额债务，那她们咬咬牙，拼尽家底，也要给女儿治病的。
毕竟那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怎么可能不疼呢！
王冬很满意她们的态度，转过身，背着贺志梅一家，见心外住院总还站在那里不可思议望着自己，他眼神一厉。
如果不是他及时打断，这个心外住院总就要把他的病人往孙景那里推了。
太可恨了！
心外住院总在王冬这个主任医师如此严厉的目光注视下，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选择离开。
他毕竟只是一个小住院总，还没有成为主治医生，什么都不是。
即便对王冬的所作所为心中不齿。
但却没有直面对方怒火的勇气。
更别说现在病人和家属都在。
他更是不能多说什么。
特别是在王冬这个主任医师也是病人主治医生严厉的目光下。
还是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孙主任好了。
目送心外住院总离开的王冬神色变幻不定。
其实他早就想到医院有减免费用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了。
甚至可以说没人比他更懂这个！
因为碰上这样病例想要做科研申请减免的医生，最主要的就是想多发几篇论文。
而他恰恰是‘科研小能手’，论文达人！
当初他也是靠着论文的数量和质量，一回国就被桐山医院聘请，甚至许以未来心外主任的位置。
但他想到归想到，却没有提。
就是因为一旦他提了，不仅主动将孙景牵扯进来，还要他去求孙景批准减免。
在现在这样局面下，他怎么可能自己主动去求？
心外住院总的插话，让他很恼火。
但是福祸相依。
他很快从这个举动中找到破局之道。
他不能去求。
可心外住院总却能。
谁让对方主动提出来了呢。
现在皮球踢到了孙景那里。
批准了，那他就赢了。
不批准，那也是孙景没有爱心，因私废公，导致病人不能减免费用而选择不做手术最后死亡。
他倒要看看孙景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