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算得上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当晚大军也没有松懈下来,四周的警戒依旧。年轻的皇帝赵崇,坐镇在中军大帐内。俊朗的面容里看不出多少喜悦的表情。
暮色渐深,大军逶迤归营!
冯哥,严成化两人安排好各自的军务之后回到大帐的时候,赵崇还是一个人枯坐在帅台之后。战场内的情况,早已经通过两位将军的快马亲卫,流水般不停的传送到了这座大帐之内。
所以战场的情况,赵崇是十分清楚的。面对联袂而回的两位将军,皇帝也只是在帐外的亲兵高声通报之后,才勉强的站起身来。也只在帐内象征性的迎接了一下。
可见皇帝对于这样的一场在将军们看来是胜利的厮杀,并不满意。
“陛下,凉骑一万人马已经被我军全部歼灭。末将等特来缴令!”冯哥毕竟在皇帝的身边做过将近两年的亲卫统领,对于皇帝的言行和喜好有着天然的敏感。
今晚尚未进账时,就微微感受到了一丝的异样。待到进帐后,见到赵崇的动作,终于意识到了皇帝的不满!大将刚刚自战场中归来,帝王不满的话,也只能是对战事的进度或者结局不满意了。
当下也不敢细问,只是和严成化一起,躬身一拜之后,齐声说道。
两员大将,浑身甲胄未解。严成化还好,只是坐镇后军,关注这战场上细微的变化,以虽是调整军令。所以衣甲严整,长袍飘飘。冯哥就大不一样了。铠甲上的血迹犹未干透,外罩的长袍也已经残缺的厉害。
“严将军不必拘礼!”赵崇顺手扶起了衣甲严整的严成化,却对一旁的冯哥好似没有见到一般。冯哥只得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动作,一直不敢稍动!
冷落了半响之后,刚刚在战场之上还如狼似虎的冯哥,平平抬起的双臂就有些抖动了。
“陛下,冯将军今日亲率朱雀卫厮杀半日,未曾稍歇。”一旁的严成化,看到帐中的气氛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心中也猜出了几分因果。但是白日里还在携手对敌,现在总不好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于是开口说道。语气中明显的劝说意味,让冯哥微微有点感动。
都说这位披发的将军,行事多冷漠。此时能为自己说一句话,哪怕是没有作用,也对的住白日里的一番联手对敌了。
“冯将军平身吧!”赵崇听完严成化的劝说之后,才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任亲卫统领,淡淡的开口道。
冯哥顿时如蒙大赦一般的放下了举了半响的双臂。还没有来的及开口道声谢,又听见赵崇冷声丢了一句话出来:“冯大将军,白日里有严将军的玄武卫抵住凉骑的退路,好让你能尽情杀戮,晚上又在营帐里替你开脱,这样的好搭档,放眼大雍军中,也不多见了吧!”
赵崇这一句话说完,严成化的心中就已经明白了十分。原来皇上是对白日里朱雀卫的表现并不满意。当下也就肃立一边,不再出声了。
“今日一战,对于玄武卫的表现,无论是兵种的配合,还是战阵的使用,朕是十分满意的。特别是五千陌刀壮士的表现,尤其满意。”赵崇稍稍舒缓了一点因为对冯哥不满而有些愠怒的脸色。先是对严成化肯定了一番,之后话题一转,又对着冯哥加重了一些语气。
“但是你的朱雀卫,今日的表现又如何?你作为主将可有什么要说的吗?”
“末将一时犯浑,违背了陛下战前定下的规矩。自知有罪,请皇上责罚!”冯哥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赵崇的眼神。只好先将自己的罪责应承了下来。
“责罚?那冯将军的朱雀卫里,将士们若是有违反军令的,该如何处罚?你身为一军主将,不坐镇指挥,就只知道一味冲杀!难道我大雍的统领都该像你这般的英勇吗?”赵崇的脸色冷峻的让身边的中年将军,也有些微微动容。
冯哥早已经没有了在战场上时的热血和冲动,面对君王的怒火,呐呐不敢再言。只是一动不动的立在一边。
“不尊军令,此只是其一,今日大战初起,玄武卫的步卒让凉骑不得寸进而转攻侧翼的时候,你作为主将,是如何应对的?
自己只带领一厢骑兵,就直接反击了吗,可知朱雀卫手里的弩箭是做和使用的?
难道是朕没有给你配齐弩箭吗?训练时的骑射呢,骑弓不行,难道弩箭也不会使用了吗?为何要和强大的对手正面对冲,而不是发挥自己手中利器之能?
对于分在另一侧的一半骑兵卫何没有号令?难道冯大将军,是想只凭五千骑兵就去歼灭对手两倍于己的人马吗?今日若不是你左厢都指挥使见机的快,及时发起冲锋,你亲率的右厢五千骑,你还能给朕带回来多少?
还有,战到最后,玄武卫的陌刀队已经牢牢的阻断了对手的退路,朱雀卫左右两厢也分别堵住了南北两面,那时候,你为何还不用弩箭远程射杀?
难道你没有看见陌刀手的稳步推进之外,在他们身后进行精准射击的那五千弩手吗?为何还要下令衔尾追击,给敌骑近身厮杀,做困兽之斗的机会?
你的这一个军令,只是炫耀了你手中锋利的马刀,可知道足足有千骑就这样的白白折损在了你自以为的豪爽和热血之中了!
难道你不知道在这些当年来自琼州的少年们身上,我大雍花了多少的心血吗?他们就是我大雍骑兵的种子,你一战就折损了三千多骑?”
赵崇还是没有抑制住胸中的愤怒,一通训斥,吼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了。一边的严成化,却是不住点头。对于皇帝的质问,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在战阵之中,骑兵的作战,虽然不属于自己的职责范围,但是对于冯哥的最后一击,也是有些不解。但是骑兵已经冲了上来,自己麾下的五千弩手,也就只能是暂停了攻击。
此时听到赵崇的训斥,才感觉有些心胸舒畅了起来。但是脸色还是一成不变的冷!
“按军法,不尊军令者,斩立决!”冯哥闷声的回了一句。对于皇帝的质问,自己也是在下了战场之后,才有些反省过来。
但是当是被歼敌一万的战果蒙住了大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对于这些折损,虽然有些惨重,但是朱雀卫的一万骑兵,毕竟也正面砍翻了近四千凉骑!
本以为战场上的这些细节,赵崇就算有所察觉,也不会在这样的大胜之后就会责怪自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刚到中军帐,就被如此斥责!
而且态度还是如此的坚决,不留情面。可见心里对于折损了的三千多骑,是多么的不可接受了。
所以冯哥一时也有些后悔。但是事到如今,为时已晚。既然赵崇问到了军法,冯哥也只能是如此的认罪了。
“好!好!好!冯将军既然明白,又何须我在此多言!”赵崇怒极而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冯哥此战确实有不足的地方,但是朱雀卫面对如此规模的大战,可谓是初战。
能取得如此的战果就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怒的只是主将的一时失误或者说是临阵指挥经验的不足,让损失更大了许多。
原本也没有打算如何严惩,只不过是向给他一个教训罢了。但是此时冯哥闷声的一顶,将军法提了出来,反而让赵崇更加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