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一接到司灏聪的电话的时候，正好刚收拾完东西准备睡觉。
“姐姐新年好！”
“司灏聪也新年好啊，是不是要回来了？”宋泽一笑着开口。“准备去庙会了？”
“对！明天早上十点多的动车，中午就可以到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明天晚上见！”
“还给我带了礼物？”
“我现在不告诉你是什么，明天就知道了。”小家伙笑嘻嘻地回。“要保持神秘！”
卫儒孟翻了个冲天大白眼。
“好，那明天我再看看这个礼物是什么。”宋泽一扬起嘴角。“赶车的时候要注意安全，牵着妈妈的手，不要走丢。”
“我会的！姐姐从外婆家回去没有？”
“我今天下午回来的，一直在收拾东西，累死了。”
“那姐姐早点睡觉，明天不要累哦！”
卫儒孟微微皱眉，冲着司灏聪伸出手：“手机给我。”
“姐姐说她累了要休息。”小家伙乖乖把手机递过去。“你快点让姐姐睡觉。”
电话那头换了个人。
宋泽一已经缩进被窝里，随时都能进入睡眠状态。
“今天干嘛了？”
“没干嘛……就下午回来之后收拾东西。”
“家里就你一个？”
“这你还能听出来？妈妈去公司把年前那些文件处理完，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一个人在家里注意安全。”卫儒孟掐掐眉心。“要是你妈今晚不回来的话，明天不用起那么早了，司灏聪中午才到，肯定还要休息一下再去庙会。”
被点名的小家伙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在家肯会注意安全的啊……”
“你要跟司灏聪一样不关窗不锁门，那怕是明天早上你人就没了。”
再次被点名的小家伙突然皱眉：“我才没有不关窗不锁门！讨厌鬼！”
“上次小姨临时有事出门记得不？我去你家的时候连门都没锁，一推就开了，窗户都没关。这要是有什么人偷偷进去把你抱走了呢？”
“不会被抱走的！”
“那谁知道。”
“讨厌鬼！”
宋泽一笑出声。
——两个活宝。
“那你们继续吧，我得先睡了……”
卫儒孟冲着司灏聪飞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快睡吧，晚安。”
“让司灏聪千万记得注意安全啊……明天我就在庙会门口等他，大概五六点的样子，五点半吧。”
“好，快睡。”
“晚安。”
挂掉电话，心情重新变好的卫儒孟在小家伙脸上捏了一下，起身准备去睡觉。
“你不要走……”司灏聪立刻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不要走嘛。”
“干嘛？”
“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不会收……”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困了。”
“外公外婆也睡觉了，姐姐也睡觉了，你也要睡觉，现在就我一个人不能睡觉。”
看到他那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卫儒孟无语地抚额，重新走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你要我帮你收什么？”
“衣服……这些小短裤我都塞进去了，袜子不会折。”
男生强忍着想揍他一顿的冲动，拿起地上的袜子：“你能不能先分好哪双是哪双？这都堆在一起，你卖咸菜呢？小短裤呢？直接塞的还是折好了放进去的？”
“塞的……”
司灏聪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爆栗。
“拿出来重新折。”
“已经好晚了，明天我要赶不上动车了。”
“那耽误了赶车也是你自己的问题，硬塞的话要是箱子弹开了呢？”
小家伙委委屈屈地把塞在箱子角落的一坨小短裤抽出来。
“又没分类？”
“没有。”
“先分好类再一件一件折进去，你看看你收个箱子都摊一地，这也乱那也乱。”
司灏聪点点头。
看小家伙确实一脸困倦，卫儒孟也懒得再继续盯着他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直接把他抱回卧室。
“还要收拾东西……”
“睡觉吧，拖拖拉拉的一直弄不好，一点小事都拖这么久，你在学校也这样？赶紧睡，省得明天早上真的赶不上车。”
“还有相机……”
“会给你放的，盖好被子睡觉。”
“哥哥晚安。”
“司灏聪也晚安。”
等到小家伙进入稳定的睡眠状态，卫儒孟给他重新掖好被角，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出房间，顺手带上门。
客厅的灯依然亮着，外面已然听不见任何声响，像是整个世界都进入梦乡，只剩他一个人站在原地，突然陷入某种不知名的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暖气灯还亮着，红色的灯管照得他眼睛都有些酸疼。
少年愣在原地许久，像是又突然回过神，走上前关掉客厅大灯，只留下那一盏红得耀眼的暖气灯。重新坐在地上，把暖气灯拉开一些避免烧着衣服，安安静静地给司灏聪收拾他的史迪仔行李箱。
如果今晚也给自己收拾好东西，临时买高铁票，明天是不是也能回去？去见她，和她一起去庙会。看她笑，看她跟司灏聪一起闹，看她紧紧牵着司灏聪的手生怕他走丢，看她拉着小家伙这里瞧瞧那里瞅瞅。
黑暗能掩盖最真实的情绪，而黑暗中的一点光明又能让人找到发泄的出口。
一个寒假没见了，想念。他甚至想过，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等司灏聪下课才意外碰见，而是正好他就在那附近，他们会不会还变成现在这样？如果没有司灏聪这座桥梁，他们两个的关系会不会依然走到这一步？大概不会吧。
她对他或许一直都是敬而远之，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硬着头皮假装不认识。能变成现在可以偶尔开开玩笑唠唠家常的状态，司灏聪确实是个功臣。
其实他本意不是这样的，宋泽一这个人转来二中的第一天起，她就注定是这个学校里所有蛆虫的眼中钉。新宇和二中一向不和，新宇来的人就是敌人。
她和班上那几个成绩好的同学关系不太好，理由无非是她抢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风头；她和其他班的人关系不好，这个理由更好解释，就是因为她来自新宇。
能成为王茵的“朋友”，这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女生总归是会比男生更懂女生的，王茵只要窥探到宋泽一的心思，就能轻易击中她的软肋，而偏偏宋泽一又不懂怎么在这样一滩浑水里辨别是非黑白。
他也抗拒过这种感受，毕竟不想把她拉进这个肮脏又糜烂的圈子。但是事情难得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他控制不了那些人对她的敌意，控制不了冯康杰想利用她打进二中的野心，控制不了她身边那帮所谓朋友对她可有可无可高贵可恶心的友情，甚至控制不了他自己的心。
那天刘思锐问他的问题，他还记得：他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于琼安，他说不是。
那次在楼梯间做那种事情，郭潇喊他的时候他脑子里飞出的身影，他也还记得。她用那种语气那种调调说出他的名字，他想的完全是另一个人。
墙上的挂钟冷静又漠然地走着，也不打断他陷入自己的世界。整点一过，也只是无声地继续前行。
指针一声声转动似乎在提醒，黑夜里总有人要想念，那就不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