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元诺的手机已经响了好几遍了，他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屏幕反扣在了桌面上。
“不接吗？”何丽丽早已经停下了说话的节奏，善意的提醒着他。
“不用。”禹元诺摇了摇头，“您继续说。”
何丽丽突然忘记了自己说到哪里了，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记忆不够用，一时还得停顿片刻找找话头。
“一开始手机为什么不静音？没礼貌。”一个稳重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很平和，也根本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瞬间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这下，何丽丽更忘词儿了。
本来只是个家庭聚会，想着把人都叫来，轻轻松松的聊聊要进行的电影项目，还有答应苏米娜的杂志专访，特意没有选在公司里开会。
没想到这父子俩一开口就这么针锋相对，不管何丽丽怎么让气氛融洽，最后总会变成这个样子，真令人沮丧。
“抱歉。”禹元诺视线正迎向发话责备的人。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
“丽丽姐，抱歉。”禹元诺只好再次看向了何丽丽。
“你差不多得了吧。”何丽丽皱起眉头朝禹北嘟囔了一句，声音也是温和。
于是这三人成了一个微妙的小闭环，彼此捕猎关系昭然若显。
禹北果然不吭声了。
“真是，我都忘了讲到哪里了.....”
“剧本。”禹元诺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对，小诺的剧本，你看了吗？”何丽丽再次对禹北问话。
“看了。”
“所以？”
“没办法用。”
“原因？”
“写的糟糕。”
禹北也就是态度上对何丽丽有所缓和，言辞仍然很直接。
何丽丽尴尬的把手停在了半空中，往回收也不是，指着骂更不行，她停了片刻，只好又温柔善意的“提醒”对方。
“你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之前的版本....”
“哪一版都不行。”禹北肯定的摇了摇头，“写剧本有专业的人做，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推荐他的。”
“也许只是你不喜欢呢？你有没有给林导演看？”
“我都过不了关，没必要再去小龙那边丢人现眼了。”
何丽丽总算因为愤怒，把手给抽回来了。
有时候，她都要怀疑禹元诺到底是不是他亲儿子，怎么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这爹除了严苛谴责，就是严苛谴责，别说夸奖了，连个肯定都没听到过一句，真是她这个“外人”看了都要寒心。
“能力不行就是能力不行，我推过去算怎么回事？做强推之耻吗？我相信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禹北自顾自的解释起来，甚至把问题直接丢回给了禹元诺，“你说呢？”
“嗯，您说得对。”禹元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
“那你给点建议也好啊！或者让林导演那边的编剧指点一下？总不能....”
“好了，到此打住。”禹北挥了挥手，打断了何丽丽的挣扎，“大家都很忙，没空陪小孩子过家家，要是真想进这一行，就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出来，玩票的东西，自己家里关上门看看就够了。”
话是冲着何丽丽说的，其实是讲给禹元诺听的。
他其实应该早已习惯这种事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听起来，都还是那么伤人。
“这项目我只是挂名，真正运作的是小龙那边，要是你还想知道什么，叫小龙来开个会好了。”
“那好，我们不聊项目，聊专访。”何丽丽知道自己撬不动这老木头，再聊这个估计小诺又要不告而别，干脆先不提了。
“不就是去拍点照片吗？”
“米娜那边准备了一些问题，我先过滤掉了一部分，剩下的是到时候会问的，咱们先把词儿对一下，免得到现场了....”何丽丽看着禹北的脸，一字一觉得说，“把家里的事儿闹到外面，就不好看了。”
“懒得看，你替我写稿吧。”禹北站起身来，一副片刻都不想停留的样子。
“你着什么急？”
“要见人啊，你忘了吗？”禹北说着说着，余光到了一眼禹元诺，摆明了是一种烦躁的眼神。
“啊....”何丽丽想起来了。
是禹北自己的项目，他下半年似乎要准备一个古装题材的片子，据说是酝酿了很久的大作，连何丽丽都不太清楚具体是什么。
这确实是大事，见资方开会那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只是，早知道今天有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说，还让自己跟傻子似的特意安排了家庭聚会，结果呢？没聊几分钟就要走，这是要把小诺放在什么位置啊！
“我走了。”
“慢走。”禹元诺站了起来，算是送父亲离开。
从头到尾，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小诺....你留下吃饭吧。”何丽丽看了看瞬间没影的禹北，绞尽脑汁就想到了这么一句安慰的话。
“不了，丽丽姐，那我也先回家吧，媒体的事情，我一向不知道怎么应付，也麻烦您来安排了。”禹元诺也抓起了自己的外套，看样子不准备停留。
“是我安排不周了，我要早知道他有会，也不会安排在今天....”
“丽丽姐不用跟我解释，他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习惯了。”反正地球都是绕着禹老板转的，他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
“我真的没事，您别这样。”禹元诺实在受不了她这种委屈的表情。
丽丽姐虽然快奔四十了，可有时候还是带着点少女气，倒不是说那种卖萌装可爱撒娇什么的，而是在亲近的人面前，她从不揣着自己家长的架子，总是随性而为，很是真诚。
所谓的真正的少女气，其实并不是故意扮嫩，只要她还带着点不那么圆滑世故，总归是让人觉得没办法狠下心来对待的。
“其实他能答应介入这电影，我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随便吧。”禹元诺只好也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现在片子总算能拍，投资也比之前大了很多，就跟他说的一样，团队里每一个人都是业内最专业的那群人，除了.....”
“除了什么？”何丽丽紧张的问道。
除了还有一个人没进组....
禹元诺想到了手里的未接来电。
“没事，我下午想去看一个展览，真的不能留下吃饭了。”禹元诺歉意的鞠了个躬，“对不起啊，丽丽姐，其他的都麻烦您了。”
“那....好吧。”何丽丽长叹一口气，也不好再做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