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咲夜靠在沙发上看左逸收拾残局，自己躲在一边偷懒，良心一点也不痛。
一间房子，她和左逸，还有木耳那只懒猫，每天左逸做饭，她就负责吃，平常找点正事做，再出去旅旅游。
生活大抵就是这样了，一幕幕生活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温馨宁静，这样其实挺好的。
她仔细想了想，确实就像许嫒说的那样。左逸和她之间，完全都是她在自作主张，从来没有问过左逸的意思。
说在一起时是，现在想不在一起也是，她确实太不负责，这对左逸太不公平。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就算意见不同，也要共同参与。
她觉得能走下去，就一起地走下去。不能走下去，大家好聚好散。
就在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决定对左逸公平一点时，左逸切好了饭后水果端上来，坐在她旁边。
“太无聊了？”左逸看她恢复得极快，跟昨晚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根本就是两个人。
“要实在无聊，晚上冬日祭结束会放烟花，要看么？”
“烟花？”咲夜看着他，被他喂了一块苹果。苹果又脆又甜，她点点头：“好啊。”
左逸突然觉得饲养咲夜这个想法太对了，她现在比之前不知道乖顺了多少！
“左逸，问你你个事儿呗？”咲夜用银质的水果叉又吃了一块苹果，看着他道。
左逸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许多事捅破了都会和当下不一样，既然心里有了想法，她还是现在问清楚的好。
“你讨厌鲛人么？”
“我讨厌滥杀无辜的鲛人。”左逸秒答。
这个回答让咲夜有些意外，但很欣赏。不愧是左逸，爱恨分明，没有一概而论。
但话说回来，他从哪儿来的这个认知？军方灌输的思想绝不是这样的吧？
“滥杀无辜的？”
“嗯。”
“学校是这么教的？”那她得对编教材的人致敬了，看来那人最起码是个公正的。
左逸摇头，“不是，我个人觉得学校的看法有失公允。”
“哦？怎么说？”
左逸：“我的脑子、眼睛、耳朵可不都是摆设。”
咲夜点头：“嗯嗯，所以呢？”
“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久经沙场，和鲛人作战的次数不计其数，可他对我说过一句话。”
咲夜：“什么？”
左逸转头看向她，眼里有一种深邃，每字每句都进到咲夜心里。
“好与坏，善与恶，对与错，我们与鲛人没有任何一方掌握着绝对。战争带来的痛苦，不仅仅是针对人类。就像战场上的尸体，里面一定会有鲛人。”
咲夜怔在那里，很难想象在鲛人被千夫所指的今天，会有人类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说，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时间久了，听得多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恶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对她说：“不是这样的。”
这种心情，真是微妙。
左逸一直在无意间留意咲夜的神情，见她眉间舒展，嘴角浅笑，整个人都是一种放松的状态。
“你父亲...不，左侯上将真的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若是我，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番话的。在战场上同情自己的敌人，并非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事。”
她看向左逸，墨蓝色的眸子里是一片平静。
“多数人都被眼前的事冲昏头脑，往往感性大于理性，那些还能保持冷静的，只能说...要么是事不关己，要么就是麻木了。真正能做到不乱于心的真的很少。”
也难怪左逸是这样的性子，从小跟在这样一位父亲身边，耳濡目染，长成如今这样也不奇怪。
“这算你听到的，那你自己看到的呢？”
如果左逸对鲛人没有偏见，有他自己的看法，那对她来说就是幸运的。
那这段感情，无论未来会是怎样，现在她都会坚持下去。
左逸开口：“在第五区，你从百鬼村离开之后，鲛人的第四席出现过，接走了两个人质孩子。他们，是鲛人。”
他放下水果叉，低头道：“而在他说之前，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那些孩子从头至尾也没有做什么，那个第四席也是接了人就走，什么事也没做。”
咲夜听懂他的意思，总结道：“所以，你是觉得他们和人类没什么不同？”
左逸垂下眸，“当时那两个孩子哭了，和在战场上的鲛人不一样。”
“他们，是无辜的。”咲夜轻轻接上去。
左逸嗯了声，他是找不到任何理由对他们动手的。
“还有第七区...”
第七区！
咲夜心里突然一紧，左逸淡淡瞥过她，假装没看到她的手颤了一下。
“第七区，你当时还没来，有些事不知道。”
听他这么说，咲夜舒出一口气，他果然不记得了。
左逸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继续道：“第七区，有个叫红叶的鲛人。据调查说是崩溃变异杀了六个人，我看了那件事的最终报告。虽然可恨，但也可怜。”
“可怜？”咲夜微微惊讶，左逸今天真是打破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她本以为他继承的是传统的军方思想，没想到不仅没有，还这么客观！
“据调查，当时还有其他的鲛人尸体，其中有一个是他妹妹。我猜，他大概是被逼成那样的。对外，军方有军方的处理方式，这虽然没有被公布，但估计八九不离十。”
“鲛人，也是有感情的。”
“那可不一定。”咲夜这个正牌鲛人笑道，“鲛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
左逸看向她，“你挺了解啊？”
咲夜笑笑：“谁说不是呢？鲛人不懂情，又大多是死心眼儿。这心都是玻璃做的，一动就碎，不变成石头活不下去。”
说着说着，她嘴边挂着笑，眼神慢慢暗下去。“可怜得很，可悲的很...”
像红叶，像曾也，像百鬼村的人，像她...鲛人啊，对感情都慢一拍，可它存在啊！
一旦失去了，即便在存在的人都是会痛的，这种痛对他们而言是突然的，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心碎了，心死了，这个人也就不在了。只留下一具身体，成为行尸走肉。
对鲛人来说，有感情是难的，守住它更是难上加难。
这些日子，她混迹在人群里，慢慢地才懂了。
左逸看向她，一手搭上她的肩膀。
“你为什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