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教中，百骨齐悲。
远山派和鹰扬宗一众弟子赶到时，莲玖正朝着面前的白骨叩下第三个头。
她起身的那一刻，悲鸣声戛然而止。
但那具具白骨上，竟是浮现出一道道虚影。
就在这时，整座外域剧烈颤动了起来。
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般，原先暗无天日，只靠着无数阵法照明的外域，四周竟是出现了道道裂痕。
庞大的失重感传来，所有人都明显地察觉得出来，地面在疯狂地往下陷。
但没坠落多久，又像是碰撞上了什么，整个外域又被莫名的力量托举了起来。
下一刻，挤压碰撞之感自四面八方传来，支撑着外域的法阵彻底碎开。
一切发生得很快，不过几息间便已尘埃落定。
瞧着周围各种冷冰冰的符文法阵被温暖的日光取代，在场的修士惊疑不定地左右打量了起来。
似有所觉，莲玖望向玖月教里的那一片废墟。
只见原先坍塌的高楼里，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座瞧着与周遭断壁残垣格格不入的大殿。
正是先前她在古墓秘境中，瞧见的玖月教的主殿。
她忽地想起了贺庭轩那个身受重伤，莫名其妙从九重天来到玄冥大陆的娘，心下最后一点困惑彻底解开。
就算雒南子再怎么算尽天机，也控制不住所有的变数。
他无法确保她会在玄冥大陆还是九重天上复生，所以……这古墓秘境雒南子做了两手准备。
无论是九重天还是玄冥大陆上，雒南子应当都是设了相关的法阵锚点，用以确保可以将她传到秘境之中。
贺庭轩他娘，当初应当是意外踏入九重天的锚点之中进到古墓秘境里，又意外通过另一个出口去到了玄冥大陆。
也不知雒南子意还是无意，在九重天上的锚点，正好设在了外域中玖月教方位的正下方。
这锚点与秘境出自雒南子之手，与开辟九重天的那些人无关。
故而支撑九重天的力量失衡，九重天回归玄冥大陆，可这锚点和秘境，都还稳稳当当地支撑着。
封印外域的力量崩坏，外域坠落，正好被他所设的锚点接住。
现在的外域正好传到了古墓秘境中，与古墓秘境碰撞结合。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如今的位置应当在古灵镇郊外，原先古墓秘境出世的那块地方。
“灵气！好多灵气！”
感知到周遭的变化，混在远山派和鹰扬宗弟子里的几个散修瞪大了眼，惊喜地高呼出声：“我们回到玄冥大陆了？”
“不对啊，玄冥大陆什么时候灵气这么浓郁了？”
没有理会身后那群修士们如何议论，莲玖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起身和火麟一起往玖月教中走去。
与古墓秘境融合，玖月教里除了那几处废墟里冒出来的主殿，倒是没有什么被破坏的。
地上的一众白骨没有受到融合动静的半点儿影响，原先在哪里，就还在哪里摆着。
浮在上空的虚影见莲玖走近，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道：“掌教！”
弟子中男女老少，长幼皆有，年纪最小的瞧着才只有四五岁模样。
明明身上的弟子服已残破不堪，身上的伤势一个看着比一个骇人，可那张张血迹未干的面容上，俱是由心的释然。
望向莲玖的目光皆是缱绻温柔，他们似有万般言语想要对莲玖倾诉，可莲玖一路走过，只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掌教”。
他们的掌教还活着，他们还能看到她最后一面。
真好。
玖月教外的修士们听到这边的动静，方才的喜悦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纷纷收回了心神，重新望向玖月教里那片极致对比的红与白。
那传闻中恶贯满盈的大魔头可还在里面，也不知道她在谋划着什么。
他们好不容易从外域回来，几天安宁日子都还没有过上。
为了避免多生变故，被打个措手不及，他们自然得好好盯着莲玖。
可他们瞧着那遍地白骨，还是忍不住脚底生寒。
他们自是听闻过两万年前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围剿，也知道死的人不计其数。
但如此直观地瞧见满地尸骨，比从史书记载、他人口中得知那场大战如何惨烈都来得让人心颤。
让他们诧异的是，传闻中那些恶事做尽的玖月教众，放眼望去竟大半都是老幼妇孺。
难道……
在场的修士们不由想起了先前在外域中瞧见的各种幻境，心下一直坚信的东西渐渐有了些许动摇。
呼吸都不由放缓了许多，他们瞧着前方满院的白骨怨魂，神情微有怔愣。
整个玖月教里，四面八方反复回荡着同一个声音。
“掌教。”
古灵镇周围，听到这边动静的赶来的大小势力不少，他们赶到时，莲玖正好站定在了那座瞧着没有损坏太多的主殿前。
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莲玖转过身面对众人。
她回身的那一刹那，整片废墟上的白骨竟是开始消散。
意识到弥留的时间无多，白骨之上的虚影们纷纷抬头朝着莲玖看去，身形愈发透明。
不过顷刻，整片废墟上触目惊心的白骨湮灭得一干二净。
那些虚影更像是从来都未曾出现般，整片废墟里干干净净，除了坍塌的瓦砾石块，就只有站在主殿前的莲玖和火麟。
莲玖目视着前方，久久没有动作，半空中的修士越聚越多，直到付沧溟出现在她面前，她麻木的神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可瞧着来人半晌，莲玖眼底那抹微弱的光渐渐地黯了下去。
付沧溟不是雒南子。
不在了。
玖月教的所有人都不在了。
一直陪着她，死了也费尽心思护着她的兄长也不在了。
察觉到她情绪低落，火麟无声地蹭了蹭莲玖，又朝着围过来的一众修士龇牙咧嘴，怒目而视。
鹰扬宗那场闹剧后，卦天门彻底放开了杜玄亦的那则预言。
瞧着面前的莲玖和火麟，有修士忍不住低声喃喃道：“白骨枯，红莲出。”
预言应验了，红莲魔女，当真重返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