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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章 整了贺雪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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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清歌淡淡的应道,脑中恍过刚才那一幕。

红墙绿瓦,围墙高耸,遮天蔽日,威严皇宫,气势恢宏,一座座庄严的殿宇升起,巍峨壮丽,相依而列,高低错落,鳞次栉比,远远望去引人膜拜。

大雍皇城的风格如同大雍的精神,雄浑大气,宏伟高立,色彩偏冷沉。

穿过中轴,便是凌帝所居的太极殿,庄严的大殿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四处有着高悬的冰笼,散发着幽幽冷气驱走夏日的闷热。

凌帝御凌天正坐在偌大的书桌前,满脸笑容的端着一个白玉芙蓉碗喝着消暑粥,李陆站在一旁看着眼内都是欢心。

御凌天把喝完的白玉芙蓉碗放到一边的红木盘中,旁边的小侍端起退了出去。

“怎么,李陆,看你好像有话要对朕说?”御凌天擦了擦手,随手将绢巾丢到一旁的黄铜脸盆中,抬头看着李陆问道。

李陆把黄铜脸盆端起送到门外,这才恭敬的答道:“奴才只是觉得陛下这几天心情好像不错的样子。”

御凌天挑眉道,“嗯,算是不错,乾儿扫平了边境动荡,打了漂亮的一仗,盛宴也马上要来了,朕心情当然不错。”

“只怕陛下心情好还有别的原因。”李陆自小就做了御凌天的内伺,没外人在的时候,两人说话比较随意,没有那么多的君臣之别。

御凌天哈哈一笑,指了指李陆,“李陆啊李陆,还是你最了解朕啊,是啊,朕不仅仅是开心这个……”他目光直望前方,看着这宽大的太极殿,声音里带着些感慨道:“时间不饶人啊,转眼朕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不知道是不是人年纪大了,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李陆垂了眼眸,恭敬道:“陛下正是龙虎之年,岂会年纪大。”

御凌天摆摆手,叹道:“李陆,你和我就不需要说这些了。”转眼打量着李陆道:“想当年你进宫的时候,身量还没长开,遇见朕的时候,刚好是迷路了,对不对?”

李陆阴柔的脸上也带着微笑,“是的,当时奴才刚进皇宫,辨认不了路,看哪里都一样,记得那时陛下和平南王正在园中下棋,我被陛下一身龙威吓得赶紧跪下了。”

“唉……是啊,当年朕还在和阿烨在花园下棋……”御凌天目光幽幽的一转,看着书桌上整齐摆放的奏折,明黄封面象征着无上的权利,手掌抚了抚靠椅,“你说,当年若是朕不让阿烨出征……现在是不是也不会这样了?”

李陆垂下头,他知道凌帝说的是平南王沐宗烨出征遇见那个女子,若是不出征,平南王便不会遇见那个女子,不遇见那个女子,就不会发生后面这许多事情。

那个爽朗而笑,铁血硬朗的平南王,在陛下心中,二人早远远超出君臣的关系,似友似兄。

他还记得那时候陛下还是年幼的皇子的时候,经常被太上皇派去出征。

有一次他随陛下出征,被敌人使诡计谎报了军情,只带着十万大军前行,最近落入敌军四十万大军的包围圈里。

几十年过去了,记忆却依旧鲜明得如同昨日的发生的一般。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战场,也是最后一次看到战场。

那天,天空上飘着薄云,有些暗沉,望不到边际的灰色宽野上,棕色大马上的铁盔男子,手中长剑一举,马蹄飞扬,如同大雍的指向针,十万将士随着指令咆哮前进,对上四十万敌军,厮杀,死亡……

黄沙飞扬,尘土遮日,鲜血溅得他满眼都是……

一天一夜,十万将士不眠不休,硬是凭着骨子里的硬气,将敌军一步步逼退。

昏天暗地中,陛下被敌军潜伏的奸细抓住,平南王御马而来,破开挡在前面的层层铁甲军,全身浴血,将陛下于万人中救出护在身下,带着五百精军,杀出重围,在奔出战场,接到援军时,高大的身子才巍然倒下。

后来御医检查,他全身上下中了敌军五箭,大大小小伤口不计其数,其中深可见骨的伤痕七八处,倒下的时候却还紧紧的把陛下护在身下。

何为忠,何为勇,这样一个男子便能很好诠释。

李陆看了眼陷入沉思回忆中的凌帝,眉间皱起深深的刻痕,十六年了,陛下心中对于那次派了平南王出征依旧不能自我释怀。

他轻轻的说道:“陛下,您还记得平南王出征带着那个女子回来后对您说了什么吗?”

御凌天慢慢的睁开眼,一只手支着额头,轻轻的揉着,目光透过雕花的门菱,外面的阳光洒得满地金碎,似乎好像多年前的那天——

“陛下,我回来了!”还来不及卸甲的阿烨大步走进他的居殿,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正午休了起床,听侍卫通报了后奔了出去,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披着简便的外衫就跑了出来,“阿烨,辛苦了……”

耀目的烈日下,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笑容,然后,阿烨说:“臣非常感谢陛下派臣出征,让臣遇见生命中最爱的女子。”说着,他从身后拉出一个女子,眉宇间藏不住的深情,“陛下,这是倾云。”

他微微一愕的看着那名女子,她低着头站在阿烨的身边,穿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打扮的简单素静,身材温婉风流,容颜掩在白色烟纱之下,全身不沾染半点尘世气息,如同被隔绝在红尘之外的仙子一般。

她不抬头看他,只紧紧的依靠着阿烨,仿若阿烨就是她的天和地,她的一切。

阿烨也紧紧的揽住她一同跪下,“陛下,臣请陛下赐婚。”

他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为什么一定要赐婚?”

“臣想让天下人知道,这一生一世我沐宗烨只爱倾云,只娶倾云,只承认倾云为我的爱妻!”

声音朗朗,仿若还在他的内殿中徘徊。

名垂天下的平南王,三十余岁于战场上遇一生最爱,一年之后,随着女子的消失,以一个不圆满的句号给一生画下结局。

一见倾云误此生——这是当时文人骚客评价平南王诗篇中的最后一句。

……

阳光碎得有些刺眼,御凌天微微眯着眼,“李陆,你是想告诉朕,阿烨从未后悔过,对吗?可是……”他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那个女子的模样,除了阿烨,只怕没有人见过。”突然出现在战场,又突然消失,一个容貌都不能示于人前的女子,让他如何释怀!

“是的,她总戴着一袭纱帽,奴才从未见她取下来过,听闻,也甚少出门。”李陆也记得那个女子,不怎么说话,也很少见人,偶然他听过一次与平南王说话,那声音温转的如同天籁一般,闻声识人,他一直认为,能让平南王倾尽毕生来爱的女子,容颜岂会是俗流。

李陆忽而一叹,说道:“陛下,那沐清歌也甚少出门呢,是不是沐家的女子都喜欢保持点神秘感呢?”

御凌天侧头睨了李陆一眼,倒是笑了起来,点头道:“也许吧,那孩子,朕看了就喜欢。”

正谈着,外面传来轻轻叩门声,李陆看了御凌天一眼,得了神色,立即站到书桌一侧,清声道:“进来。”

一个侍卫恭敬的走了进来,跪下行礼,禀报道:“陛下,右相在殿外有急事求见。”

右相,此时来有什么事?

御凌天抬手一摆,淡淡道:“宣。”

“是,陛下。”侍卫起身退后两步,再转身走了出去。

随后,一身朝服的右相贺文急急的走了进来,他往前几步迈到殿中,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免礼,不知道右相神色如此匆匆,是有何大事要禀报于朕?”御凌天面上带着笑容,和蔼亲近。

贺文右手一拉朝服,啪的跪了下来,头叩于地道:“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他突然的一跪,御凌天倒没料到,挑眉问道:“右相且起身,有话站起来说。”站在一侧的李陆立即上前去搀扶贺文,“右相,您年纪大了,且注意身子,陛下让你站起来说。”

贺文顺着李陆的搀扶直起身子,却也不站起来,他抬起头,满脸自责之色,声音中包含痛色,“陛下,臣孙女贺雪莹,今日于大街之上失手将陛下颁发的圣旨打掉于地上。”

“打掉圣旨?大街之上?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右相你且莫慌,将事情说清楚。”御凌天手拂在桌上,正色道。

贺文顿了一顿,似要将心绪平整,面色不似刚才那般着急,也是带着愧疚之色,说道:“今日,雪莹与皇长孙殿下逛街游玩,恰在药店遇见沐清歌,年轻人之间起了些口角,沐清歌将圣旨拿出在手中,推推搡搡之间,雪莹将圣旨碰打在地!”

沐清歌?李陆眉目一动,那个清冷的少女与人推推搡搡?这个画面……他余光稍稍打量了凌帝的面色。

御凌天的眼中也略有沉思,圣旨定是他一早让人去颁布的那张,沐清歌虽人清冷张狂,但是举止之间都是进退已经预料,她狠,也狠的冷静,狠得让人无可挑错,这点从她对秦艳莲的那件事便可以看出来。

这样的人,会拿着圣旨和人在街上推搡吗?凭的身手,贺雪莹岂是对手,岂会有机会打掉她手中的圣旨。

“右相可知她们是为何事起了口角?”御凌天问道。

贺文脸色一顿,信伯说,雪莹是因为骂沐清歌是弃妇而起的争执,而清晨凌帝才颁布了圣旨宣布沐清歌和皇长孙的婚约解除,如果他如实说来,雪莹岂不是半点理都没有,他微一敛眸,“据知情人说,是因为一根百年野人参,近些日子,老臣有点咳嗽,雪莹一直都想给臣买些补品,恰巧今日在药店,雪莹和沐清歌两人同时看中那根人参,互不退让,起了争执。”

这话说的真好,贺雪莹是因为一片孝心才会与人发生争执,倒显得清歌不依不饶了。

御凌天眉宇间带着点笑意,眼眸幽黑,开口道:“右相身子不好,怎么不跟朕说,朕让太医在宫中送些人形参去。”

“小病而已,陛下日理万机,臣不敢劳烦陛下。”贺文赶紧回道。

“哪里,哪里,你是我国之重臣,朕关心是应该的。”御凌天呵呵一笑,很是亲切。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贺文的心中也有些着急,从府中到皇城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再这么一请旨,到回去颁旨,这一来一去,雪莹只怕都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了。

贺文双目中神色一动,两手往前一伸,跪地一拜,声音嘶哑,满含失责内疚之色,“陛下,臣愧对陛下的爱护,让雪莹在大街之上做出这样有失体统,有失陛下威严的事,此事臣是臣教育不周,也有重大责任,现臣已经让人押着雪莹,效仿昌平长公主跪行请罪皇城下,待将此事禀告陛下后,也会同雪莹跪于皇城之下请罪!”

李陆眼眸半抬,扫了一眼跪拜在地的贺文,不愧是两朝老臣,心疼孙女,想要陛下免罪,却不从正面来说,句句都是自责,每一句都是在说自身之错,愿意跪行请罪,表面看起来是大义凛然,实则包含威胁,陛下必不能为了小辈打掉圣旨,让朝中重臣请罪之后又去跪行!这不是打陛下的脸吗?

果见御凌天眸间沉沉,面色沉稳如水,开口道:“右相此话说的太重,方才你说的也是争执之中掉下,雪莹也知错并请罪了,无心之失罢了,右相带着朕的口谕,赶紧去扶雪莹起来吧!”

“谢陛下!”贺文赶紧谢恩,撑起身子要站起来,一个踉跄似乎未站稳,李陆赶紧上前扶住,“右相小心。”

“谢李内侍了。”他撑着李陆的手站了起来,对着御凌天道:“陛下,待臣回去之后定会好好教育雪莹。”

“嗯。”御凌天轻轻应了一声。

“臣告退。”贺文躬身行李,退后几步出了门外。

宫外侍卫徐徐将门关上,御凌天往后一靠,明黄的袖摆垂下,眼底闪烁不定,“李陆,朕要知道真正的全部。”

“是,陛下”李陆应道,看来,陛下也不相信右相之言,刚才不过顺道卖个面子而已,君,臣,君臣,相处之道便如此。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的到了一天最高的位置,冉冉烈日照下,围观的人群却一点也没被烈日吓走热情,依然都围着,或者远远看着贺雪莹。

贺雪莹一身纯白色的衣裙已经在地上蹭得一块黑一块白,裙子中间因为在地上拖延而行,有些地方已经磨出了小口子,满脸的汗水泪水糊在了一起。

她的双手因为要高捧圣旨,一直举起不能放下,手臂酸的发胀,全身的重量都叠在娇生惯养的膝盖上,每一步都非常吃力的挪动,膝盖基本是抬不起来,完全是拖着脚在地上挪动,鲜血沁出膝盖,染上白色的衣裙,开出一朵朵的血花,样子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平时人前清高傲气的大小姐模样!

便是如此,人群也没有生出多少同情可怜的心境来,冷眼看着这个散播谣言害得沐府小姐见不得人的女人,还有搬着凳子三五个坐在护城河河畔前的已婚女子,磕着瓜子,翘着脚,当作看戏一般。

清歌坐在路旁的茶楼里,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坐在一侧的星儿狼吞虎咽的塞了几个点心,噎得眼睛直翻白,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下来,拍着脏兮兮的胸脯道:“差点噎死我了。”吃饱了,她也有了闲心管其他事情,靠在栏上,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贺雪莹,喜滋滋的大声道:“贺大小姐,我觉得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哦……看来你也蛮有做乞丐的潜力嘛!”

正在叩首的贺雪莹回头狠狠的对着星儿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跪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哪里还有力气,此时翻个白眼看起来一点威力多没有,倒像是要断气闭眼一样。

贺雪莹双眼血红,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望着前面的路,离皇城至少还有七百丈,看着地上的血迹,身上又疼又软,心里顿时一种烦躁如黑泉一般翻涌了出来,冲在已经昏昏然的大脑里。

还要跪!还要跪多久!她被官家公子小姐取笑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被这些下等的百姓取笑!

还有刚才沐清歌身边那个乞丐一样的臭丫头!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讽刺她像个乞丐!

看着周围人群的嘴脸,她要丢了这卷东西,她要去找沐清歌拼命,大不了不活了!起码也要拉着沐清歌一起死!

她不跪了,再也不要受这样侮辱。

坐在茶楼的清歌冷冷的看着她的动作,冷哼一声,贺雪莹,你想干什么?把圣旨丢掉吗?真正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喝玩乐,有人仗势的时候便能优雅高贵,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冲动抱怨!

蠢货,丢吧,只要你丢了,就算我沐清歌一句话都不说,你一而再的藐视凌帝,这死罪只怕你是逃不过了!

贺雪莹哪里知道清歌的想法,只是自己一个人越想越怒,眼中似有焰火在燃烧,心性也越来越大,看着手中明黄的卷轴,抿嘴发狠,举起手往地上狠狠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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