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通风口中，先是伸出一条腿，然后第二条。
紧接着半个身子进来，但是宽大的法师袍却被卡住。
“他奶奶的，法师为什么就非得穿这个玩意，烦死了！”
一道火光，随后一个人从不足一尺见方的通风口掉了下来。
法师服的尾摆上还冒着青烟，显然是刚才为了摆脱卡住窘境而烧坏的。
正是岑祉。
“哎？古爷爷？三爷爷？你俩在这儿约呢？”
“胡说八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来地牢干什么？”岑溪一脸尴尬。
“啊？地牢啊？这里是地牢吗？哈哈，我不知道啊，我怎么走到这里了呢？”
“小姐，你拿着这个狼牙棒，是来找我的吗？”
“啊？”岑祉茫然回头，看到身后墙角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正是秦小仙，此时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岑祉有点手足无措：“古爷爷啊，他为什么没被绑着呢？”
“岑祉啊，天不早啦，你回去睡觉吧。”古月不动声色地站了起来。
刚才岑祉还在通风口里没钻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原本坐在面前的秦小仙不见了。
他就看了一眼通风口，再转过脸来，秦小仙的位置就空了。
抬眼看去，秦小仙已经风轻云淡地走到墙角那边了。
就那么自然地走到了那里。
整个过程就像是随意为之，而五阶的岑溪始终都没有发现。
“可是我还没......”岑祉指向秦小仙，还想说什么，却被岑溪打断。
“回去！”岑溪面沉似水，以前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尤其是对自己。
岑祉立刻变了个脸，委屈巴巴地说：“好啦好啦，走就是啦。”
把狼牙棒丢在秦小仙脸上，然后就往通风口爬。
“走门！”
“知道啦。”岑祉可怜巴巴地说道。
“小姐，你那个烤肉做得不太行，尝尝我这个。”秦小仙把丢向自己的狼牙棒拿开，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打开是一块儿烤好的肉块，并用一把厨刀切下一大块，重新用荷叶包起来，递给岑祉。
“哦哦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看台上就是你说我烤肉不行的吧？”
“秦小仙是我们的客人，白天是有点误会，我们还有事情要谈，岑祉别胡闹，你先回去吧。”古月往前走了一步。
秦小仙笑着举起手来。
“哼，今天有古爷爷和三爷爷护着你，算你走运！”岑祉狠狠瞪了一眼自己身边这个令人讨厌的男人，抓过荷叶包转身就走。
路过岑溪的时候，撒娇似的拉了他一把，却发现岑溪的脸上都是汗水。
“三爷爷明天陪我去逛逛集市好不好？”
“好！”
“尊嘟假嘟啊？”
“嗯，你快回去吧。”
地牢里又只剩下三个男人了。
秦小仙重新坐回桌子，自顾自地切下烤肉，递给古月一块儿。
古月没有接，倒不是他怕有毒，实在是下午吃的烤肉有点儿让他心有余悸。
“你为何没有挟持小姐？你本来可以这么做的。”岑溪说道。
“岑魔法师，我当然可以劫持她，但是我为什么这么做呢？”秦小仙笑道。
“怎么说？”
“你们为什么要跟我签订灵魂协议，而不是用魔药或者魔法诅咒来控制我呢？”
“笑话！我们古家虽然是小门小派，但也是堂堂正正的法卫家族，是敌人我们抄刀动手，是朋友我们有酒有肉，什么事都明着来，那些要挟之法，不是买卖。”古月不屑道。
“在这一点上，我们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秦小仙笑得十分真诚，心中却骂开了花：“老子刀子都拿出来了，能不是想劫持她吗？可她妹的关键时刻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让我怎么劫？能切肉块儿装装逼就已经演技超神了。”
“没想到秦小友不但身手了得，情操更是高尚。今天下午我们古家那些法卫苗子虽然各有损伤，但却都没有性命之忧，小友为人可见一斑，这也是我们打算跟你合作的另一个缘由。”古月重新坐下说道。
你们又是五段法卫，又是五阶法师的，周围人多的都起腻了，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儿，那能干吗？
一张褐色魔法协议被岑溪从魔法戒指里取出，展开平放在桌子上，手上法力注入，上面开始形成文字。
写得大概就是秦小仙要以古家人的名义进入剑宗，并要取得法卫新人秀的前三名和核心法卫资格。
秦小仙注意到，把之前说的新人秀冠军改成了前三名。
这也算是降低要求了。
“秦小友，来吧，用你的灵力关注进入魔法协议，协议就会在你灵魂里形成一个法印了。”
还说不屑用魔法诅咒，这他喵的跟魔法诅咒有啥区别，改了个名字吗？
要说有区别倒是真有一个，那就是当完成了协议之时，那个法印会自己消失。
魔法诅咒可不行。
秦小仙叹了口气，缓缓举起手来。
古月和岑溪微笑着看着他。
五分钟后，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迟迟不下落。
俩人的笑容逐渐凝固。
“秦小友，你在犹豫什么？”
“我想知道，要是没有灵力，这个协议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签订吗？”秦小仙尴尬地说道。
“什么？！！”古月脸色一变，同时一种浓烈的杀意开始弥漫起来。
秦小仙眼神瞬间就慵懒起来，左手在桌子下面摸上了魔法戒指。
要拼命了。
刚才门口打了古月几下子，可以看出，这家伙凭自己的力量破不了防，但是就算死，也能拉旁边那个叫岑溪的魔法师一起赴黄泉。
别去黄泉，最好分配到灵魂收割错误处理处，自己还要跟那个胖子掰头呢。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秦小仙肋下突然一股灵力波动，他举在空中的右手也散溢出淡淡的灵力光芒。
这股微小的灵力光晕牵扯着他的手落到魔法协议上，一道法术源流瞬间沿着手臂进入秦小仙体内，最后消失不见。
秦小仙就感觉脑子里有一点恍惚，瞬间消失不见。
“秦小友，老夫可不太喜欢你跟我开这种玩笑。”古月重新笑道。
杀意也消散地无影无踪。
“待会儿我会派人来带你去客房，先走了。”
俩人起身就走，只剩下呆若木鸡的秦小仙还在那里保持着手按协议的姿势。
那张魔法协议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拉开衣襟下摆，那里就是被火球击中的地方，他一直没来及查看。
肋骨的地方一个不规则的结晶体刺入身体一大半，如蜘蛛网般的火焰灼痕遍布四周。
秦小仙伸手想要捏出那枚结晶体，它却一下子完全没入体内，腹部的灼痕和伤痕肉眼可见的消失不见，皮肉比周围的还要白净细分。
于此同时，他的右手之上，灵力光晕又凝实了几分。
这不是古道肚子里滚出来的那枚结晶体吗？当时发现无法放进魔法戒指，就顺手塞在腰间的口袋里了。
准是那个疯婆子一个火球给干进肚子里了。
这玩意进了肚子就有了灵力了？
我靠，那我岂不是灵法双修？以后会不会爆体而亡啊？
看看啥时候医疗条件好点了能不能把这玩意儿取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我法术和灵力都不修炼不就没事了吗？
对！我还真他娘的是个天才！
秦小仙揉了揉不再疼痛也不再麻木的腹部，瞬间不再纠结了。
不消一会儿，果然有四五个家丁过来，一人领着秦小仙去往客房，其他人扶起两名在地上睡得香甜的家丁，走了出去。
过了十来天，在古家庄门前，一众乡亲在给一众青年送行。
他们就是今年被推荐到梅达城剑宗的防卫苗子们。
送行的队伍为首的就是古家家主古月，他的法侣刘玥魔法师就在他身边，在后方就是古家庄的乡里乡亲。
男人们满脸骄傲，要是自己的孩子能和法师签订契约成为法卫，那是能飞黄腾达，并且光宗耀祖的；
女人们则是泪眼婆娑，要知道，法卫说到底就是保护法师的，在军队里法卫的阵亡率可是相当高的，即使不在军队，成为了法卫，那也跟危险两个字脱不开关系了。
岑溪和宫泉——就是岑祉的姨夫——带着岑祉跟古月和刘玥告别后，就翻身上了马车，马车上的两名法卫也是古家人，也是跟大家挥手告别。
他们带来的两名法卫拿了名次，剩下两人也随着马车回岑家。
进入宗门算是考公上岸，以后被法师签约算是有编制的法卫，待遇要高的多，而且还有话语权；没进入宗门的当然也能被法师拉着去宗门签约，但是待遇会非常不一样。
那九名带着不同伤势的青年笑着跟大家挥手告别，上了另一辆马车。
秦小仙最后一个上的马车，用手挑着车门帘子，也是不停挥手作别。
“乡亲们不要送了，回去吧，我会想你们的，都回去吧！”
众人跟看瘟神似的看着他。
原来就在校场大比之后的第三天，古月就召集族人大会，宣布秦小仙是刘玥的外侄，也就不算外人了，而且能力出众，大比那天更是力压群雄，因此占据一个推荐名额，代表古家前往剑宗。
古家家主都发话了，谁敢有怨言？
但是之后的几天，古家庄人们就发现，这个叫秦小仙的外侄就开始了谜之作妖。
“大叔，这刀具打的挺好啊，给我来50把，记账。怎么就不记账？我是刘法师外侄啊，刘法师还能欠钱不还不成？”
“大妈，这个面粉给我来二十斤，对，记账，跟那一斤盐记在一起。”
“嘿嘿嘿，小妹妹，给哥哥笑一个？不笑啊？哥哥给你笑一个，你就把这木炭和白灰以及那个铁沙子的钱记在刘玥法师的账上呗，我是她外侄啊。”
“小弟弟，你这渔网给我呗，要啥钱，要啥钱，我是刘玥法师外侄你知不知道？”
“兄弟啊，这些工具你卖15银币？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记账，20银币！多余的是赏钱，当然记在刘玥法师的账上啊，我是她外侄啊。”
“老哥，这些个药品我都包了。我当然没钱了，你记账啊，刘玥法师是我姨姑你没听说？你出去打听打听啊，消息闭塞怎么做生意啊？”
……
当刘玥法师看到这些账目时差点没疯了:“这小子是要开杂货铺吗？”
古月也是哭笑不得:“他这是变相跟咱们讨要报酬呢。”
“可他买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他是多没见过市面啊？他买点首饰啥的我都能理解。”
“这小子鬼得很，知道买些便宜的东西咱们不好意思跟他计较。”
“可是也没这么买的啊？你看你看，这些女士用品是什么鬼？”刘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要崩塌了。
“这些之前的钱咱们替他出了，通知下去，后面谁再赊给他，自己找他要去，刘玥法师不再承担。”古月盖棺定论了。
关键问题是，就在通知下达到位之前这段时间，他也没少赊账。
所以此时此刻乡亲们看着他憨厚的表情和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刘玥说道。
“那都不重要，就算是个罪犯惯匪，能帮咱们出力就行，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被他蒙骗了，其实并不是亲戚，反正他确实跟咱们没关系，查也查不出问题。”古月说道。
“他买的那些东西都没带着，放哪了？”
“折现了呗，你还真以为他会带着那些东西啊？能装一马车了。”
“要不要查一查？”
“有必要吗？”
“......没有。”
马车之上，秦小仙看了看车上的七男二女，果断坐到了那两个五大三粗的女子身边。
“小妹妹几岁了？”
对方看着明显比自己小的秦小仙，没有理他。
秦小仙又看向另一名胳膊打着夹板的女子。
“妹妹你可曾婚配啊？”
“我是她老公。”
女子身边的头上包着纱布的男子说话了。
“哦哦，郎才女貌，般配的很啊，哈哈。”
“哎？这位小兄弟，你是不是那个被我踹脸的那人？”
“啊，你是那个没跟我动手就受内伤那位是吧？”
“那个弟兄，你那头上的大包是被我用刀柄砸的？”
......
马车绝尘而去，路边剩下一个背着小包袱的秦小仙。
“年轻人心胸太狭隘了，一点城府都没有，而且不讲武德啊。”秦小仙揉着被踹了一脚的屁股，悻悻说道。
沿着车辙走吧，这荒郊野岭的，可别误了剑宗招收的日期啊，那自己可是会变成白痴的。
大日如轮，夕阳如血。
不知道小九和常伯身在何方，而秦小仙此一行，又不知会惹出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