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寅注意到刚从伦敦回来没多久的张助理明显有些躲躲闪闪的，奈何他几乎全天都有会议要开，没那个功夫抓着他在办公室问话，还是把好奇都咽回肚子里。好不容易在会议上把当天需要敲定的事项全部安排下去，罗寅看了眼手表，趁着张助理给他收拾面前那堆报告的功夫，指关节敲敲桌面。
“罗总。”
“坐下。”
小张毕恭毕敬地坐在罗寅左手边的位置，迎着头儿的眼神，突然紧张起来。
“有事瞒着我？”
“呃……”
按理说是不能在头儿面前撒谎的，毕竟关系到自己的饭碗，但是如果把前因后果都明明白白地说给头儿听，他的饭碗好像也保不住……
“实话实说。”
“就是……景小姐她……”
“景嫣怎么了？”
“您让我给她带回去的项链，她已经收下了，好像平时也有戴着。但是景小姐说总是收您的礼物有些过意不去，就给您买了条领带做礼物，让我这次回纽约的时候给您带过来。”
“东西呢？”
“已经放在您的办公室里了。”
罗寅起身就走，直接把小张丢在会议室继续整理满桌子的报告。张助理顶着壮烈赴死的心把这些可以说是涉及到整个纽约项目生死存亡问题的报告全部整理好，抱着文件夹飞奔出去，直直跑向电梯间。
头儿已经在办公室拆礼物了，看样子是真的着急，外套都没脱。
张助理汗涔涔地抱着东西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随时准备迎接来自头儿的暴风雨袭击。
罗寅不算耐心地把盒子从礼品袋里抽出来，盯着这个越洋而来的盒子看了好几秒才打开，取出那条卷得整整齐齐的领带。
因为之前大部分配饰都是直接让张助理去置办的，他很少去给自己买东西，所以衣柜里常年有各种风格的领带，为了搭配他不同风格不同款式甚至不同颜色的西服。以前只觉得领带这种东西基本千篇一律，根据自己身上的那套衣服随便挑根颜色相近的就可以，现在看到手里这条，跟以往看到满柜子的领带相比，心情完全不同。
他从来就没有过从任何朋友那里收到回礼的想法，顾哲航给他准备点什么东西也都当是朋友之间普通的礼物来去，但是这不一样。他在听到景嫣说收到他的礼物会有心理负担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甚至会习惯性拒绝她打算送他点什么东西的请求，然而在真正收到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得自然又正常。
他喜欢这个，不能更喜欢。沉稳的黑，手感相当好的花纹，还夹了金线，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想都没想就拿出手机给那人发了条消息，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脸上挂着自打来纽约之后就没怎么出现过的笑容。
【L：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
景嫣正好刚洗澡回来，看到消息之后，始终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Jane：收到了就好:)】
张助理瞅着头儿现在心情应该不错，还是斗胆走上前，把怀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刚想伸手给头儿把领带放回盒子里，突然被他一把拍掉。
“干什么？”
“给……给您收好，放回酒店的衣柜里。”
“我自己收就行了，没你的事，去把车开出来吧，公司门口等着。”
“那个，罗总……”
“还有事？”
“景小姐让我给您带句话。”
罗寅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转而投向面前的助理：“什么话？”
“她说希望您之后不要再给她准备什么礼物了，她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抓着领带的人突然陷入沉默。
“还有就是……”
“还有？”
“不不不，景小姐让我带的话已经说完了，就是刚刚那句。我还有点要补充的，就是……”
“直接说，别磨磨唧唧的。”
“我在返回纽约的航班上查了这条领带的品牌，和我之前为您置办的那些配饰的品牌都不同但也平起平坐。景小姐挑的这个款是今年新出的限定，断货挺久了。”
罗寅歪歪脑袋。
他不是不知道景嫣能有多少工资，这个牌子他认识，前没几年他爸还跟品牌的设计总监吃过饭，这个款式当然也清楚，她能买下来肯定也是费了力气的。至于她在出版社那个小破地方的收入……
“她喜欢那条项链？”
“应该是喜欢的，我看到景小姐已经戴上了。”
“行了，去把车开出来吧。”
“好的。”
直到张助理出去，罗寅顺手给那人打了个电话，单手把领带卷进盒子里。
“喂？”
“还没睡觉？”罗寅拎着袋子往外走，没走几步又折回来取桌上的文件夹，也装进礼品袋里。“都这么晚了。”
“在看明天谈合作要用的材料。”
“能给你多少奖金啊，犯得着这么拼命？”
“这个合作是我谈下来的，当然要我全权负责，跟奖金没关系。”
“伦敦分部正好有个岗位空缺，你要不要去试下？”罗寅扬起嘴角。“上次你给酒店宣传册的修改提供意见之后，那个经理说你在这方面的工作能力很强，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宣传册？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景嫣放下手里的笔，有些疲惫地揉揉后颈。“那也是我在出版社这里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正好能用上罢了。”
“伦敦分部的岗位空缺正好就是负责设计的总监位，考虑一下？薪酬相当不错。”
景嫣皱眉：“你这是在施舍我吗？”
“当然不是，我这是在挖墙脚。”
电话这头的女人彻底说不出话了。
还真是大义凛然的口气呢……说这种话都能理直气壮的，果然资本的力量是无穷的。不过话说回来，总监？她也就在出版社做了这么点时间，经验哪里够跟那些大佬去拼的？
再说了，现在出版社里的几个主管对她都挺好，要是就这么直接跳槽去了别的地方，而且是直接爬高位，这些人会怎么想她？公司里的那些人又会怎么看她？
大概是听出来那头的犹豫，罗寅也不打算让她两难，轻笑着开口：“不过也没事，现在不用着急，九月才开始招聘季，你要是有想法的话，可以提前准备好你的材料。”
“行吧，到时候再说。”
“去睡吧，别为了个合作就不要命了，这都几点了？”
“也不算很晚吧，我再看会儿就睡。”
“行吧，我也下班回去了，晚安。”
“嗯。”
挂掉电话，景嫣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好一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而看向依旧亮着的电脑屏幕，快速敲了几个字母，耐心地翻看着网页上显示的内容。
如果真的有职位空缺，他们官网上应该会有消息的，她才不愿意欠罗寅这么大个人情。
盯着那行灰色的字，书桌前的景嫣陷入沉默。
确实缺个总监，而且旁边的简历投递入口始终开放。招聘区还很贴心地开设了简历审核进度栏，方便应聘者查看自己投进去的简历是否已经被审核、审核通过与否、前方等待审核的简历数量、前方简历通过率等等，目前待审核的简历已经排了快两百份，通过率不算很高，但是相比整个招聘界面其他岗位的简历通过率看来，这还算中等偏上的了。薪酬待遇确实相当不错，毕竟跨国大企业，工资和奖金肯定是有保障的，量谁都心动。而且对个人材料的要求正好也能跟她专业的部分内容对口，这段时间在出版社积累的经验应该也可以帮上忙……
景嫣下意识叼着笔，面无表情地把整个页面看了五六遍，直到眼睛都开始发酸，这才合上电脑。倒在床上的时候还在纠结要不要试试看，盯着天花板想了老半天，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实在困得不行，还是闭上眼睛，强行把那些东西都从脑子里轰出去。
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跳槽呢，而且就算投了简历也不见得会通过，哪怕走到了面试也有被刷下来的可能，她这个时候就发愁干什么，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