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良久，小云清道：“我也不知道，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凤浮白皱了皱眉。
他记得，自从云清在雨中罚跪，神志不清开始，凰就把云清养在芳华殿，从来没让他出去过。
再加上凰不喜欢有他人伺候，偌大的芳华殿里人更是少得可怜。
“他们是谁？”
云清垂下脑袋，道：“我……我不认得。”
大抵是他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被人嘲笑的吧。
毕竟方才那果子也不是无中生有的。
芳华殿里可不曾种过那样的果子。
罢了，不过是幻境罢了。
就算真的给他出气，也不能改变什么。
凤浮白没在过分追究，只是带着云清进了厨房。
说实在的，脑子里的记忆是一回事，要自己动手做确实是另外一回事。
凤浮白看着那些个锅碗瓢盆的，心里顿时有些佩服凰。
明明是修为高深的神女，怎得就能甘愿与这些柴米油盐为伍？
凤浮白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昨日到底吃了什么？”
小云清眼睛弯弯的，笑道：“昨日吃的蔬菜丸子，阿清的记性比师父的好。”
凤浮白点了下他的鼻子，道：“嗯，你记性很好，那你比较喜欢哪一种蔬菜丸子？”
那孩子立刻抱了一根萝卜来，“这个！”
凤浮白从他手里接过萝卜，想用法术给那萝卜削皮。
还没等施法，那少年又阻拦道：“不能用法术，师父说过……任何事都要……亲……亲……”
“……”
亲什么亲？
等了许久，那孩子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了。
凤浮白问道：“亲谁啊？”
小云清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亲力亲为。”
凤浮白：“……”
他‘哦’了一声，便只好将那萝卜放在砧板上，取了菜刀过来，按照不怎么清晰的记忆开始削皮。
小云清很乖的坐在一旁，看着凤浮白做菜。
凤浮白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尤其是放盐的时候，简直是为难死了他。
这玩意儿应该放多少？
思索良久，他还是少放了些。
这顿饭足足做了有半个时辰。
做完了饭，凤浮白只觉得自己这一身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多的活儿。
修为高强，法术高深，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动手去做这些琐事？
看着那看上去还凑活的菜丸子，凤浮白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满足感来。
尤其是在看到那少年眉开眼笑地端着菜丸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的时候，更是觉得欢喜。
其实，倒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嘛。
小少年早就取了筷子来，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喊他，“师父，快过来吃饭了。”
凤浮白回了回神，坐在那少年的身边，捻起筷子来。
这可是他这辈子头一回做饭菜呢。
小云清眼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什么。
凤浮白怔了怔，道：“怎么了，快吃吧，不是饿了吗？”
那孩子立刻笑了起来，点着头吃了起来。
原来是在等他让他吃吗？
这孩子虽然被凰宠着长大的，倒也被凰教导的格外乖巧。
倒是比恢复了神智的那一个要更听话些。
小云清吃的狼吞虎咽的，倒是引起了凤浮白的好奇。
他问道：“好吃吗？”
少年突然抬起头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他咽下嘴里的那一口，道：“好吃啊师父，今日做的比昨日的还要好吃呢。”
凤浮白的眸子亮了亮。
比昨日的还要好吃？
难不成他头一回做，都比凰做的要好吗？
他还真是有天赋。
凤浮白得意洋洋的，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立刻捻起筷子，夹了一颗菜丸子吃起来。
可那菜丸子还没有嚼碎，他就又吐了出来。
这东西……叫好吃？
凤浮白顿时皱了皱眉，云清这小子，这么小就开始说谎了吗？
他抬起眸子看向身旁那少年。
让人惊讶的是，那少年并没有因为他的反应发笑。
相反的，那少年有些惊讶，“师父怎么吐出来了，不喜欢吃这个吗？”
凤浮白道：“太淡了，萝卜的味道太重，你不觉得……难吃吗？”
小云清怔了怔，似乎有些不理解，可最后一句问话是听懂了的。
他摇摇头，道：“不难吃啊，比昨日的好吃。”
凤浮白：“……”
他想起来了，凰一开始也是不会做饭的。
也是在给云清做饭的时候，一点一点摸索出来的。
可见，眼下正是个摸索的阶段，故而凰做的饭菜也不怎么好吃，以至于他这样糟糕的手艺都会被夸赞。
凤浮白侧过身子，半靠在桌子上，手掌支撑着脑袋。
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小云清。
那孩子似乎注意到了凤浮白的视线，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嘴里还咬着一颗菜丸子。
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云清真的很可爱，让凤浮白不由得笑了起来。
“师父在笑什么？”
凤浮白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也挺不容易的嘛。”
小云清似懂非懂，歪了歪头。
他抬起手来，揉了揉小云清的额头，道：“真是搞不懂你，明明也不是什么可值得高兴的记忆吧，怎得偏偏就想起了这一段？”
“什么……这一段？”
小云清微微皱起了眉头，表示不明白。
那人叹了口气，道：“小阿清，你喜欢我吗？”
他轻描淡写的问他。
那少年白嫩还带了几分稚气的脸，突然染上了绯红的颜色。
凤浮白却更加觉得有趣，嘴角的笑意也更加的浓烈。
他继续说道：“看样子，应该是喜欢我的喽。”
小云清一双灵动明艳的含情眼，两排像是小扇子一般的睫毛，上下忽闪忽闪的。
他像是不敢去看凤浮白一般，但又时不时的会看上一眼。
这股子含羞带怯的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
凤浮白笑着点了点他高挺的鼻梁，“喜欢就喜欢嘛，有什么好不肯承认的，我知道你喜欢我。不过你也不用紧张，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日后你还会嫁给我的。”
小云清努了努唇，道：“嫁……嫁给师父吗？我可以……可以嫁给师父？”
他的眸子颤抖着。
“你不想嫁给我吗？”
小少年连忙摇起了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我想嫁给师父，嫁给师父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吃师父做的饭了？”
“哈哈哈哈……”
这话引来了凤浮白了一阵长笑。
他笑够了，勾了一下小云清的鼻子，道：“你还真是可爱，要是陪着你长大的人是我就好了。”
他的话，叫云清听不懂。
小云清歪着头看他，眼睛一眨都不眨的，像是瞧见什么东西，一时间被迷住了一般。
凤浮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故作苦恼的叹气，“就这么喜欢我吗？”
少年红了红脸颊，继续去吃碗里的菜丸子了。
如果他喜欢的人真的是自己就好了。
凤浮白的眸子暗了暗，嘴角的笑意液不自觉地变成了苦笑。
随着凤浮白的一声叹息，眼前那少年可爱的模样消失不见了。
凤浮白睁开双眼，怀里是方才那少年长大后的样子。
他垂眸看了一眼云清，那人紧闭双眼，似乎还在沉睡中。
猛然抬头，凤浮白皱起眉头，狠瞪了一眼落芳雪，“怎么回事，他还是痛晕了？”
落芳雪实在是不喜这人对自己的说话态度。
她好歹也是堂堂的魔族圣女，这个从天族来的女人，不过是仗着云清喜欢，她才客客气气的跟她讲话。
可她倒好，总是用训斥的语气跟她说话，惹得落芳雪不悦。
目光在云清的身上扫了一下，落芳雪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脾气，语气不善道：“不过是在幻境中还没有出来罢了。阿清现在修为很低微，只是年幼时的魔气还能维持着体力，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凤浮白清丽的眉头顿时隆在了一起，“阿清？”
阿清也是你能叫的？
落芳雪却不吃他这一套，双手插在腰间，歪着头，“怎的？”
若不是凤浮白此刻怀里抱着云清的身子，不想他受伤，否则的话，他现在一定要让落芳雪知道，惹恼自己的下场。
只是怀里的少年突然动了动，似乎是有些痛苦的皱着眉头呓语了一声，“师父……师父……”
连做梦喊得都是他师父。
凤浮白顿时没了那股子生气的气焰，只觉得有一种莫名的难过。
这种难过有些说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可确确实实的如同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心脏上，难受极了。
落芳雪也不想在跟浮白共处一室，更不想看着云清和他师父如此卿卿我我的。
她放下一句，“他现在刚刚魂魄回归，又在这种时候容纳了魔气，身子虚弱极了，你可要好生照顾他。”
说罢，她也没等浮白回答，转身离开了。
凤浮白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还在嘤咛的少年。
就如同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样，那般的依赖着他。
直到第二日黄昏，云清才从昏睡中醒来。
许是这几日承受的伤痛实在是太多了，云清竟然觉得此刻身体上的疼痛倒也还能忍耐。
他睁开双眼，看着熟悉的房间里的一切。
微微动了动身子，虽然有些疼痛，但已经不像是先前那般的剧痛。
这种疼痛似乎并不是来源于他身上的伤口，而是他体内的不听使唤的魔气。
是了，他从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将身体里所有的魔气都剔除了，如今时隔数百年，再次拿回魔气，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云清坐起来，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消失了。
皮肤完好如初，像是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连同一点点的伤痕也找不到。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凤浮白做的。
这整个魔族之中，除了他，谁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魔气修补魔躯，是极为损耗修为的。
可那人的修为……损耗不完的。
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迎着黄昏的日光，一个高挑纤细的男子从外面走进来。
许是这沉睡的一日一夜都没有见到阳光的关系，云清被那耀眼的光线刺得眼睛疼。
他抬起一只手来，挡住眼前的阳光。
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衣。
云清怔了怔，他记得自己从前最爱青色的纱衣，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受过伤，衣裳上头沾染了血迹，还有被利刃刺破的痕迹。
可现在身上的这一件，是干干净净的，雪白的……
凤浮白眉眼间突然掠过一丝笑意，又佯装成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
直到走进那少年，少年在顿时有一种压迫感。
云清整个人都绷紧了一般，全身心警惕起来。
虽然凤浮白还给了他原来的身躯，可他还是害怕他。
少年肩膀微微的颤抖，又引来了凤浮白的不悦。
这个小没良心的的家伙，他为了他做了这么多，怎得还是这般惧怕他？
他没好气的将手里的食盒往桌子上随手一扔，“既然醒了，便自己下来吃饭，莫要叫我喂你。”
说罢，凤浮白拂袖坐在桌子旁，颇有一种要看着他吃下去才肯作罢的气势。
云清哪里敢有异议，起身下榻。
身体随着自己的动作稍稍有些不适。
大概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原本身体的缘故，云清的动作很是迟缓。
不知道是不是被云清慢吞吞的动作气到了，凤浮白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扯住云清的手臂。
这一下，真真是把云清吓坏了，他本能的想要闪躲，却因为身体的不受控制，径直的摔了下去。
凤浮白反应灵敏，一手揽住了他的纤腰，好在及时止损。
云清被他这般揽着，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有一种受制于人的窘迫。
他匆忙起身，双腿却好像要跟他过不去一般，一个打滑，栽的更深了。
云清顿时脸红了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堪，还是因为……害羞！
凤浮白倒是对自己所看到的那抹红晕很是满意，不可察觉的勾了勾唇角，一个用力，将他扶了起来。
“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