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星和梁山面面觑，堕胎这种事情，成明慧是做得出来的。这个消息太惊悚了，弄得他们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
林益川两只手插在头发里，痛苦地说：“不是宫外孕，是一个正常的胎儿。”
梅丽华跟关母和孟母从楼上下来，看见自己儿子缩在沙发上的一个角落，垂着头，一米八的大个儿此刻一点男人阳刚的气概都没有。身边的几个朋友都在看着他，表情严肃。
连活泼的小关关都伏在孟瑶的怀里，不再闹腾。
梅丽华奇怪得很，就问林益川：“小川，怎么了？”
林益川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通红，整个人是悲伤的。梅丽华对他的这个样子极为熟悉，从小到大，遇到难过的事情，他就这样。
梅丽华大惊失色：“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发生什么事了？”
林益川没有回答她，只摇摇头，站起来朝门外走去。梅丽华拉不住他，转过头来问其他人：“瑶瑶，关星，益川怎么了？”
孟瑶让梅丽华坐下，缓缓道：“成明慧跟益川离婚的时候怀孕了。然后她去动了手术，把孩子拿掉了。还骗益川说是宫外孕。”
梅丽华长叹一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呢？等等，既然明慧骗了他，这么久都没事，那他今天怎么知道是被骗了？”
孟瑶心虚地低下头：“梅阿姨，是我告诉他的。因为我偶尔在医院碰到成明慧，问过她的诊断医生。刚才我见他跟小关关合得来，就无意中说漏了嘴。”
梅丽华伸出手指着孟瑶：“你呀你呀你，叫我说什么好呢？他是个心软的男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大约是她自己也无法接受，气一上来，心脏就不舒服。她一只手捂着心脏，痛苦地叫唤起来。梁山和关星赶紧上来扶住她，往客房走去，关母赶紧拿了一颗速效救心丸来，喂水叫她吞下去。
林益川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此时天上挂着一轮圆月，他觉得甚是讽刺。中秋月圆夜，别人一家子都在团圆，却让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
跟成明慧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他有想过要孩子的，但念头不是那么地迫切，加上成明慧太年轻，他不忍心让她过早地当妈妈。一旦不小心有了，他断断不会不要。
只是成明慧，她怎么可以随意地决定做掉，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他没有决定权，但他有知情权啊！她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拿掉？
心理及思想上的混乱，让林益川没有过多地思考，待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是往高坪村开去了。
成明慧吃过饭，在院子里摆上桌子，与母亲一道赏月。吃了午饭，护工阿姨说要请假回家，她便让她回去。她一个人照顾母亲，可以应付得过来。
这时节屋外气候凉爽，蚊虫也少。圆圆的月亮在云朵里穿梭，让她想起凌海的日子。那时候还小，中秋节她们都在店里过的。买上几个月饼，待结束一天的销售工作，母女俩便端了凳子出来，坐在店前的人行道上，吃着月饼赏月。虽然没有别人那么丰富的节目，到底还是快乐的。
成明慧隐入对过去的怀念，院门被人捶起，响声特别大，把母女俩都吓了一跳。成明慧一边走一边问：“谁？”
“我，林益川。”外面是林益川熟悉却冰冷的声音。
成明慧把门拉开：“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成明慧被他看得恼，伸手要去摸他的额头：“你脑子有问题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呆呆地问这一句。
成明慧听得没头没脑，不高兴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为什么要骗我？”林益川加重了语气，继而表情狰狞，两只眼睛红红的，仿佛要杀人似的。
成明慧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事情来。她转过头去看母亲，她坐在轮椅上，眼睛往他们这个方向看来。她对林益川说：“你确定要站在门口这里跟我谈吗？”
她转头的瞬间，林益川也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成文娟。见到她，他总是不自觉地心虚和内疚。他问她：“你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今天护工回去过节了，我得照顾我妈睡觉。”成明慧淡淡地说。
林益川不敢进去，身子往后退两步：“我在车里等你。弄清楚了你就给我出来。”
今天晚上的天气真的很好，入夜之后，高坪村很安静。林益川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如此难熬，一分一秒，都让他坐立难安。突然远处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他抬起头，一朵又一朵的烟花升上高空，绽开之后又落下，最后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那个孩子也一样，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等到他快要抓狂的时候，成明慧才打开院门出来。她上了车，林益川往村外面开，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让她下车，随便他也跟着下来。
车灯没有熄，照得前方是一片宽阔的菜地。
“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开口还是那句话。
“我就算跟你说实话，你知道的时候又还有什么用？”成明慧反问他。
林益川低吼：“那你总该让我知道吧？”
“林益川！”成明慧看他，语气悲凉：“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在你父母家，然后你说不方便，我们回了你的公寓。你给了做了一碗难吃的蛋炒饭，那晚我被你折腾得够呛。第二天早上还没睡醒，孟瑶一个电话过来，你什么也没问清楚，只道她出了事你得赶过去。结果去干嘛？只是去帮她打电话叫拖车吧？”
林益川听完她这些话，没出声。
成明慧接着说：“去年中秋节，我们刚结束冷战。孟瑶早产生孩子，你二话不说就跑医院去，后来她情况危急，你一直守在医院。我甚至有点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以哪个立场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我们离婚，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我要给你一个交待，但我同时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的，你以为的是那样，我把孩子生下来，交给你抚养，你们家反正是养得起。可我是一个人，不是生育工具。我要经历怀胎十月，走一道鬼门关生下孩子，身体受损，孩子还要给你们养，我去受这个苦干什么？你林益川那么厉害，想要孩子找谁生不都一样吗？”
这些话，成明慧在心里想了许久，曾一度以为是不需要说出口的。因为说出来，心会跟着一起痛。她深深地呼吸，最后心痛得蹲到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