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沉默了一阵后，马彧首先开口，沉声道：“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罢了。若是我们水师袭扰北蛮，他们悍然在我们北边边境发动战争报复怎么办？你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贾琮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个建议罢了。你们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我人小，可不付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马彧不由一阵无语。永顺帝则是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马彧。这不是打击贾琮给他献计献策的积极性吗？他马上安抚道：“贾爱卿，你但说无妨，朕不会让你担责任的。”
贾琮老老实实的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了。”
“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永顺帝瞪眼道。
贾琮一脸的无辜。貌似永顺帝现在越来越倚重他了，这种军国大事也找他来商量。这看似是个好兆头，但又不是个好兆头。
他现在还真不想被永顺帝这么看重。
“行吧。”永顺帝也不知道贾琮是不是真的没什么建议了，不过他也暂时拿他没辙，转尔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觉得他的建议如何？”
王熙开口道：“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妨一试。即使北蛮朝廷动怒发兵在边境侵扰，我们大坤也完全可以严阵以待，一力破之。实际上，即便不激怒北蛮。这几年他们也时常侵扰我大坤。何不如，借此机会礼尚往来一番。只要我们早做准备，在北方边境上部署好兵力，就不惧北蛮。”
李修成道：“我们大坤迟早要与北蛮兵戎相见。或许，可以接着此次机会，试探一下北蛮兵力虚实。”
马彧则是皱眉道：“问题是我们现在完全没有做好跟北蛮开战的准备。如今北蛮至少有50万骑兵，而我大坤的骑兵则只有20万，其中还包括5万禁军。北边边境最多只有十万骑兵，完全不可能抵挡北蛮的冲击。最多只能据城而守，陷于被动。”
陆承望此时也说道：“真要与北蛮开战，我们必须得有至少半年时间做准备。北边的防御工事必须要加固加强，兵马也要提前调动部署周全才行。”
二对二。不过，陆承望是内阁首辅，显然他的话份量重上一些。即便是永顺帝也不得不要多些衡量。
永顺帝沉吟良久后，才说道：“诸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我们大坤与北蛮迟早要战，早做准备理所应当。趁着如今我们还没有跟北蛮撕破脸，是应该提前做好战争准备。这方面，几位爱卿就辛苦一些。这两天尽快拟定一份章程交给朕。”
几人相继答应。
贾琮见此，本以为可以告退了。结果，永顺帝却看向他问道：“贾爱卿你觉得，目前我们大坤若是做战前准备，最要紧的是做什么？”
贾琮想了想说道：“最要紧的，我觉得应该是搜捕北蛮在我们大坤的密谍和奸细。”
众人闻言不由一愣。
永顺帝赶忙问道：“为何这么说？”
贾琮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很多战争都是败在被敌人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让敌人获取了自己这边的虚实。所以，首要的就是抓捕敌国奸细密谍。不然敌国知道我们的虚实，尤其是北疆那边的具体兵力部署。”
永顺帝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我们大坤，应该没有那么多的北蛮密谍和奸细吧？”
贾琮苦笑摇头道：“陛下，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其实北蛮在我们大坤的密谍可说是到处都是。包括朝堂之上……”
“放肆！”马彧当即怒喝一声打算了贾琮的话，“贾琮，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
贾琮似笑非笑的看向马彧一眼，一脸淡定道：“马大人，不用这么激动吧。我又没说你是北蛮奸细，你至于这么紧张和激动吗？”
马彧当即不悦道：“贾琮，你刚才这番话，是在危言耸听。我们大坤朝堂之上，怎么可能会有北蛮的奸细？若是你因此误导皇上，以至于皇上对满朝文武不信任，就是你的大罪过了。”
贾琮当下丝毫不惧，冷声道：“马大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大坤朝堂之上都是忠贞之士？没有一个贪官没有一个别国奸细？没有一个通敌卖国的？你能保证吗？你能负责吗？”
马彧闻言更是生气了，怒声道：“我何时说没有一个贪官，都是忠贞之士了？”
贾琮笑道：“那你的意思朝堂之上还是有贪官的，不是所有官员都是忠贞之士？”
马彧被问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尽管大家都知道朝堂之上不可能没有贪官，也不可能都是忠贞之士，但他堂堂内阁阁臣当着皇帝的承认就不好了。
马彧被贾琮这话憋得一阵气闷，怒声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伶牙俐齿。”
他这时候尽管很生气，但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因为跟贾琮在永顺帝面前争辩的蒋礼德。
那蒋礼德因为跟李复来关系莫逆，被贾琮揭穿，先是被皇上训斥责令回家闭门思过。而后便随着李复来在昆城图谋作乱，直接革去了所有官职，打入天牢，全家被抄。皇上顾念旧情，最后才只是将他流放了三千里，没有将他砍头。
但即便如此，从堂堂内阁阁臣一朝被流放，真堪称是人间悲剧了。
因此，马彧也不想跟贾琮打擂台了，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多言。
不过，贾琮却好像不想放过他，冷笑道：“马大人，我是年纪小，却也知道忠君爱国。马大人看起来却不是如此啊。”
“放肆！你这是血口喷人！”马彧顿时满脸激愤，向永顺帝作揖道，“皇上，贾琮他血口喷人，诬陷微臣，请皇上明鉴。”
永顺帝这才板着脸开口道：“贾爱卿，你可不要胡言乱语。马爱卿，他也是两朝老臣了，对我大坤忠心耿耿。怎么到你嘴里就不忠君爱国了？”
这话看似训斥，却显然是在询问。马彧的脸色立时变得不好看起来，甚至有些苍白。他此时不由就想到了上次蒋礼德跟贾琮互怼的情形，貌似跟现在差不多。
在马彧有些心惊肉跳的时候，贾琮却是朝他作揖行礼，致歉道：“马大人，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可不要太当真。”
马彧不由一愣。永顺帝则是皱眉不悦道：“什么叫随便说说。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微臣知罪了。”贾琮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弯腰躬身朝永顺帝行礼。
马彧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对贾琮这小孩太过忌惮和高看了。心中同时有些羞恼成怒。他当即又是朝永顺帝作揖行礼，大呼道：“皇上，你可要给老臣做主啊。贾琮他污蔑老臣不忠君爱国，老臣恨不能以死明志。”
永顺帝皱眉看向贾琮，沉声道：“贾琮，你有何话说。污蔑朝廷重臣，这可是大罪。”
贾琮一脸的无奈，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只能说实话了。”
说到这，贾琮停顿了一下后，便又继续说道：“马彧他是冀北人，冀北靠近北庆。在当地，他的家族马家如今是冀北一家独大的大家族，控制着整个冀北的民生经济。如今他们马家有良田二十多万亩，全国各地的商铺更是数不胜数。这还不算，他们马家这几十年来一直暗中与北蛮贸易，出售朝廷明令禁止的盐铁甚至是强弩，赚得盆满钵满。如今说他们马家富可敌国真的一点没错。据微臣所知，他们马家如今至少有五千万两银子的家产。”
贾琮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曝料，顿时震撼了全场诸人。即便是马彧本人，此时也是被震撼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永顺帝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怒瞪失神中的马彧，怒声喝问道：“可有此事！？”
马彧面色苍白的这才回过神，全身一激灵，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大声喊冤道：“陛下，绝无此事。我们马家，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绝对没有做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事情。”
贾琮在旁慢悠悠的补刀道：“可能在你眼里跟北庆做生意，算不得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吧。但你要知道，你们家族暗中卖给北庆的铁器和强弩，未来会被用来杀戮我们大坤男儿的。你觉得这样，你们对得起皇上和朝廷吗？还有，你们马家在冀北难道没有二十多万亩良田吗？这么多良田，都是你们马家这几十年来从那些老百姓手里巧取豪夺过来的。你想想，这里面多少百姓因为你们马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在这时代，当官的家族掠夺平民百姓土地是很正常的事情。土地兼并的问题，在历朝历代都无法禁绝。但也必须有个度，过了这个度朝廷就绝对要出手管了。至少大坤朝是如此的。前朝之所以被覆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因为土地兼并，民不聊生。才被他们李家乘势崛起，缔造了大坤朝。
土地兼并的问题，大坤朝几代皇帝都是非常重视。万一有大臣甚至是皇亲国戚出现大规模兼并土地的问题，都会马上责令改正。不然，就会遭受强行征地和分配。
也因此，地方上很多豪强都用很多人的名义去侵占兼并土地。只是如此，也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和危险。主要还是不保险。毕竟你将自家的良田划拉到别人名下。若是这人实力够强，真的占为己有，你打官司肯定打不赢。
他们马家在冀北侵占了二十多万亩良田，就显然过了这个度了。是被朝廷禁止的。
而他们马家为了避免麻烦，或者太过自信自己朝中有人，不会出事。这二十几万亩地的所有者都是马家。
这点很好查，一查就能查到，即便是马彧也抵赖不掉。
见马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永顺帝顿时大怒：“好你个马彧，枉朕这么信任你器重你。却没想到你会是如此。纵容家人侵占良田不说，还私通北蛮，出售给北蛮盐铁和强弩。真是好得很！好个忠心耿耿。”
“皇上，老臣冤枉啊。”马彧只能磕头喊冤。
永顺帝冷着脸道：“朕还没有糊涂。你冤不冤枉，朕一查便知。来人！先将马彧带下去，拘禁文渊阁，若无旨意不得外出。待查明之后，再给他一个交代。”
“陛下，臣冤枉啊！”马彧俯首抢地，再次大喊。
陆承望此时也站了出来，朝永顺帝求情道：“陛下，马彧好歹是朝廷一品大员，如此草率处置。恐有不妥啊。”
贾琮在旁辩驳道：“老大人此言差矣。马彧和其家族私通北蛮，此事证据确凿，一查便知。因此，马彧他只是一味喊冤，却是无法就此辩驳。因为他此时若是一旦否认，将来一查实就是欺君之罪了。马彧，我说的对吧？你若是觉得你们马家没有跟北蛮进行盐铁和强弩贸易，你现在就可以否认。但你要清楚，这事我既然说出来，我就有把握。你若是现在否认，将来查实，你就罪加一等。”
“贾琮，你这妖孽！我与你今日无仇远日无怨，你为何要害我？”马彧此时被两个侍卫左右夹住了胳膊，从地上架了起来，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狠狠盯着贾琮。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贾琮此时已经被他杀了无数次了。
贾琮对他的神情和目光完全免疫，只是朝他耸了耸肩，一脸无奈道：“我也不想的啊。我都打退堂鼓了，但你还不依不饶的，想让皇上治我的罪。我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马彧闻言心中顿时悔恨万分，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不过，他马上警醒过来。这可恶的小子，明显是在诓他。即便他刚才没有向皇上要求治这小子的罪。这小子也一定还是会曝料他。
他有这种直觉。
“你这妖孽！”马彧怒声大吼，“你是如何知晓我马家之事的？你处心积虑先害了蒋礼德，现在又来害我。你这是将我大坤内阁当成你肆意撒野的地方吗？皇上，此子妖孽，国之不详啊！”
“把他给朕押下去。”永顺帝有些不满怒斥一声。
两名侍卫一人连忙捂住了他的嘴，拖死猪一般的将马彧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