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是你？”
卸过妆的戚尧坐在台下第一排，扭头一瞬不瞬盯着江宁看。
江宁抿紧嘴唇，轻轻摇摇头，像是在说自己没那个本事，紧接着就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你这一脸的严肃，和你这个不问世事的模样可是太不相配了！”
戚尧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的思维可以这么的跳跃。
算了！或许真是她自己想得太多吧！
戚尧转回头往后靠了靠，小声呢喃：“也是……不然最先受益的，应该是你们爆笑汇才对……”
江宁愣了一下，心想着以前怎么没注意过，这姑娘浑身上下都藏着满满的冷幽默细胞呢？
也真配得上她这由内而外散发的清冷气质……
江宁憋笑：“我好像忘了说恭喜！全场爆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们爆笑汇这几年也没有过这种时候！看来，你们坤伶社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希望吧，”戚尧顿了顿，“网上这几天，看不到那人发消息了。”
戚尧的语气很轻，可江宁听得出来，她说的是先前那个职业场闹胡乱污蔑坤伶社的事情。
也不知道真是性格使然，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江宁总觉得越到关键时刻，戚尧就越是低眉顺目，却又和妥协没什么直接关系。
相反的，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抗争，让人不大能看透这个外表柔弱的姑娘，骨子里究竟藏着怎样的坚韧。
至于在烤肉店时，浮现在戚尧眼周那圈可疑的红色，多半是他歪打正着才能看见一次的极特殊事件。
停顿半晌，戚尧突然又说：“还是来找我们吃饭？”
江宁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连连点头，临了却又忍不住暗自后悔，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就给自己贴上了目的性太强的标签？
戚尧没什么反应，依旧淡淡的：
“今天是第一天满座，我还想看看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是什么样子。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坤伶社时来运转，兴许也是帮你们一场得来的福报，做后辈的，自然应该亲自登门去看看老人家。”
江宁反应过来，说不出的开心，心里禁不住想着，你们肯定会时来运转的！
接连几天，坤伶社但凡开场，场场爆满。
按照月内节目单安排，本就应该连唱《马嵬坡》，更何况最初满场，也是因为这出老戏，班主思来想去，跟后台演员们简单商量过后，决定戏目不改，唱满半月。
虽说戚尧嗓子的负担冷不丁加大，但每当看到剧场里可观的人数，她总会觉得，就算是累死在舞台上，那也是身为一名演员至高无上的荣耀！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前些日子空场的损失，包括在网上被诬陷后的潜在损失都能够一举补回。
戚尧怎么也没想过，这么快就会出现偏差。
如果没有极特殊的情况，戚尧是很少会去刻意观察观众反应的，毕竟按她的基本功来说，是极少会出现不该存在的舞台事故的。
可是这会儿戚尧实在没有办法，她这里念白还没结束，那边剧场一角的观众，早已是呼噜震天。
戚尧余光看过去，那大约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也不知是真的太困还是本来就没什么兴趣听戏，睡得极死，连口水顺着嘴角淌到了衣服上都不知道。
然而最可怕的不是有人睡觉，而是在剧场睡觉这种事情真的会大面积传染。
戚尧连带着扫过全场，发现有大量的观众不知何时早就舒舒服服窝进椅子，早已睡着了。
戚尧：“……”
到底还是坚持着唱完了全场，最后谢幕的时候，零星的掌声次第响起，然后迅速散开，掌声雷动。
说不出开心，也说不出不开心。
戚尧站在台上，安安静静看着观众们哄乱着离场，以及他们脸上那种无限接近于解脱的神情，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隐藏多日的真相。
下场以后，戚尧第一时间找到了班主刘慧中。
“我想跟您商量件事！”戚尧的语气罕见的提高了两分。
刘慧中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点点头：“你说！”
“再有两天戏目就要换了，接下来这两场，请您换个演员来唱唐明皇！”
“可以，我同意。”
戚尧有些为难：“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个新来的演员来唱……”
刘慧中的眉心蹙了蹙，给出的回答依然是可以。
这倒是让戚尧忍不住画了个问号：“您都不问问我原因吗？”
刘慧中直接笑了：“你从入行开始就一直在咱们坤伶社唱，既是演员，也算得上是园子的创始和见证，这么多年了，我信得过你！坤伶社是我们共同的家，无论如何，你绝不会害它！”
戚尧暗自攥了攥衣角，默默在心底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