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蒙在说完之后，暗中观察着苏灵乔的神色，静静地等着她反应。
可能是也有太多的惊讶发生，这会儿反倒没有再震惊到她，从师祖说二师父怀的天魔之子开始，她就有猜到这个可能，这个可能就是她和二师父之间有一个魔族，二师父所怀的孩子是天魔之子这个说法才会成立。
而在她和二师父两人之间，只会是她，因为使用魔灵剑的是她，身上有魔气的也是她。
可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她本身就是个魔族。
如果她是魔族，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可以使用魔灵剑，但解释不通的是，她要是魔族为什么在没得到魔灵剑的时候没有发现，就算得到魔灵剑后其他人也都是以为她是被魔灵剑魔气所影响从来入魔。
至少，在师祖这么说之前，她就是这么认为的。
如今，既然师祖这么说，定有他的依旧，也就是说所有的“她以为”全部对推翻。
她是谁，她很多时候都会思考，从她有记忆起都是跟着哥哥在流浪，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也不知道父亲是谁，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哥哥。
漫长的岁月中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也在寻找着答案，可当知道自己很可能是魔族时，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一个很意外的答案，却又是一个能解释的通的答案。
原来……她是魔族，难怪魔气没有彻底影响她的心智。
在沉默片刻思考过后，苏灵乔这才松开紧握着的拳，抬眸看向了颜蒙，“如果二师父所怀的真是天魔之子，那我和二师父之间我是魔族的可能性最大，从过往种种来看，我确实有是魔族的嫌疑，只是原先人族和魔族的结界还没有问题，没人会做这样的猜想。”
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分析着，最后苏灵乔才问道，“现在我已经不在意自己是谁，因为无论我是谁，不会改变现在的现状，那些想要除掉我的人也只是多了一个杀我的理由，可我想知道是师祖您是怎么确定二师父所怀的就是天魔之子？”
她刚才一直有在注意，师祖跟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他嘴上说的在猜想，从师祖的神情上看，师祖是笃定他的“猜想”的。
颜蒙眼皮一跳。
他正在想她听到自己其实是魔族时，她反应未免也太平静些？
“这个嘛……”
颜蒙拖着尾音，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现在还不是时候，过不了多久相信小乔儿就能明白。”
“好。”苏灵乔乖顺地点着头，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颜蒙跟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心中则松了一口，亏他还想着怎么能让她接受自己可能是魔族的事情，结果她非但十分平静地接受了他的“猜想”，还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
一个让他暂时无法为她解答的问题。
“可如果我是魔族的话……师祖您不在意吗？”
如果是其他灵师知道她是魔族的话，定然不会放过她。
从古至今，人族和魔族势不两立，一旦发现有魔族闯入人族，只会人人得而诛之。
可师祖很平静，就算已经猜到她是魔族，态度都没有改变。
同时，苏灵乔也想起了师祖刚才有说到过，不只是他猜到。
不只是师祖猜到了，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大师父他们也猜到了。
师父们在她身边久，应该是最早猜想到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她真实的身份。
明明她可能是魔族，可师父们对她的态度没有丝毫的改变，甚至对她更好了。
仿佛魔族不再被人人憎恶。
不过，苏灵乔也很清楚的知道，对魔族的憎恶不可能消失，只要她离开这个岛屿，她就能见到那些人族的灵师多想除掉她。
师父们是在行动告诉她，他们没在意这些。
意识到这点后，苏灵乔只觉得自己心头犹如一块巨石投入了湖里，激起一个水花，涟漪不断。
“人族亦或者魔族在很久之前没有任何区别，区别的是人心，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也最猜透的。”
颜蒙说着站了起来，打开窗后，洁白的月光照进来，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笼罩着一层朦胧。
苏灵乔跟着站了起来，总觉得师祖话里有话，苏灵乔就跟着走了过去，“师祖您是说在您眼中魔族是和人族一样吗？”
“不是在我眼中，而是他们本就是同族，而这个秘密在驱逐魔族时被封存深埋，不再有后人知晓罢了。”
这话还真是她第一次听到，她也看过不少关于魔气和魔族的书籍，这种书籍很少，里面也都没有师祖说这段的记录。
魔族和人族是同族？
势不两立的魔族和人族竟然是同族，这话要是说出去，大概会被人看做笑话，相信也没有人会相信。
为了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苏灵乔就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师祖，您当时也在吗？”
师祖这么说，苏灵乔就做了这样大胆的猜想，毕竟以师祖的修为，他活了多久了没人知道。
听到苏灵乔这么问，颜蒙侧头目光深邃凝望了苏灵乔一眼。
苏灵乔并没有看透颜蒙的眼神，只是直觉师祖的这个眼神里似乎藏着很多深邃的东西。
颜蒙在收回视线后，目光就望向了外面，看向了夜空中的那轮明月。
“在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人族和魔族，更没有人族和魔族的结界，有的只有魔气，四海八荒散落的天地间的混沌浊气，魔气的存在时常会迷惑人，令人走火入魔，久而久之，魔气再不断吸收人的恶念后，变得更加猖狂，魔气的活动范围也因此变得更大，所以必须有人来清楚这天地间的混沌之气。”
“可魔气岂是这么容易被净化除掉的，只要人一生邪念，魔气就会趁机而入，控制人的心智，以至于，那些去清理魔气的灵师反而被魔气控制，入了魔。”
“这种持续了很久，魔气放大了人心中的恶念，无论是灵师还是普通人，人们开始厮杀，在越来越多的人被魔化后，整个大陆尸骸遍地，满目疮痍，与此同时也滋生了另一种邪恶的力量，煞气。”
“魔气和煞气不断的碰撞，加剧了人心的魔化，让人们的处境越来越恶劣，同时魔气和煞气的力量也越来越强，眼看着魔气和煞气要滋生更强大的邪恶出来，正在死亡边缘的人们终于盼来了他们的神，上界诸神，唯一怜悯世人的神。”
“人们不知道是哪个神袛，只知道是一个白衣翩然的女子，在她的带领下，这天地间的混沌之气也就是魔气最终被控制，女子在那个时候起就有尊贵的地位。可深入泥沼之后势必要付出代价，就是神也染上了魔气，因此无法再回到上界，堕落的神就被世人尊称为魔尊。而那些同上神与魔气抗衡的那些人，魔气在无形中已经影响了他们，只不过那些有自己的意识，并不像之前那些失了心性的人完全被魔气控制成为魔物傀儡。所以，魔气伴随着混沌之气消失了，却以另一个形式存在了下去。”
说到这里，颜蒙眉心缓缓蹙了起来，记忆已经很久远，但想起来时那股难受依然存在。
敛着眸子在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颜蒙才继续说道，“魔气始终是邪物，对人的心智有着极大的影响，那些人的情绪易怒易暴，容易失去自我的控制，但与此同时，意想不到的结果是魔气还给他们带来不一样的力量，让他们修炼变得更快，得到的力量也更强，起初这些人和普通人还能和平相处，可是随着力量差距的变大，人心就开始变了，心存的感激渐渐在惶恐中消失，那些被魔气所影响的人逐渐被分离成了一个新的族群，魔族。”
听着颜蒙声音悠远的诉说，苏灵乔心头发堵滞闷。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魔族是这般的由来，是任何书籍所没有记载的。
因为人族不会允许世人知道，他们所驱逐的魔族是曾付出一切来拯救他们的人，就如一个污点，无法洗干净，那只能将它藏起来，没人知道就会被遗忘，在一定意义上也就是消失了。
后来的事情想必跟她所了解的差不多，人族和魔族越来越不和，魔族易怒易暴容易做错事，原因起于一场私奔，魔族和人族关系的日趋紧张，彼此不再交流，更别说是通婚，可即使在这样的局势下，总有人想打破种族的阻碍，想要相爱，但结局显而易见，魔族女子带不走人族的心上人，她面临的不仅是排斥还有追杀，心上人在重压下被逼着娶其他女子，于是魔族女子终于被逼急了，她出现在礼堂上，而等待着她的是一场瓮中捉鳖，男子为护魔族女子受了重伤。
魔因心而生，力量不可估量，即使是天罗地网，也可破。
魔族女子彻底魔化，杀了不少人族。
布满红色的礼堂，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
而在这件事上，人族可看出了魔族的可怕之处，魔族拥有着惊人的修炼速度和惊人的暴发力，对这种力量的畏惧，让人族和魔族的对峙达到了顶峰。
人族借此向魔族开启了讨伐，魔族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很快就展开了反击。
魔尊也是个任性的主，不知道什么原因直接捅破天，再后来听说上古战神出现制止，将魔族驱逐，并以身补天，也就有了魔界和人界的结界。
有这个结界之后，魔界和人界一直相安无事，只是在近几年来结界似乎有了松动，偶尔会发现魔族的人，到了最近则更严重，结界出现了缺口，魔族的人越过结界出现在人界。
“哎……后来的事情，就跟流传的差不多，我也不想提了。”
“嗯，只是……师祖您当时是在哪里吗？”
一种淡淡的哀伤在屋里弥漫开来，尤其是师祖身上，苏灵乔感受到师祖陷入了回忆，令他不愉快的回忆，既是回忆就代表着曾经经历。
颜蒙明显一愣，眼眸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苏灵乔没看到的紧张，“你看出来了？”
苏灵乔在乖顺地点点头后。
“好吧。”颜蒙无奈笑笑后，扇着羽扇目光落在了苏灵乔身上，但颜蒙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苏灵乔也才反应过来她问了不该的问的，就算心里猜想也不该问出口，毕竟这些事情对师祖来说并不愉快，而且也算是一个秘密，原本该埋藏在时间长流的秘密。
同时，苏灵乔不禁想到一个问题，师祖的修为有多高，据记载人族和魔族最后一次大战在千年前……
“今天我跟小乔儿说的不要跟其他人说，我那几个徒弟也不行，否则……心里指不定在骂我老不死的。”
说罢，颜蒙无比痛心扇着扇子，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苏灵乔轻轻点了一下头，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对颜蒙感激地说道，“我明白了，谢谢师祖您告诉我这些。”
师祖的这些话等于解开了她的心结，也让她有了底气。
颜蒙则和善地点点表示回应。
见时候不早了，苏灵乔起身告退，开始收拾桌子。
看着苏灵乔娴熟地收拾碗筷擦桌子，颜蒙顿了下扇扇子的手，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直到苏灵乔转身走了出去，门被关上，颜蒙才有些失望地低喃，“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出门之后，苏灵乔就一路往厨房走去。
因为想的投入没注意听周围的动静，进屋之后就被人从身后给抱住了，受到惊吓身体跟着一僵，不过意识里这个岛上是安全的，她也就没有过多的防备。
“小乔儿，想什么想的这么投入，我一路跟在你身后，你都没有察觉？”
墨钺辛搂着苏灵乔的腰，下巴抵着她左边肩膀低幽地问着。
苏灵乔沉着呼吸紧闭了一下眼睛后，才缓缓放松紧绷的脸，然后有些无奈地开口，“钺辛，你不要突然在背后抱我，这样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