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决定，连央只觉得下笔如有神助。
好一通酣畅淋漓的挥洒，连央甚至觉得，那些名师大家口中的了悟怕就是这种，玄奥的状态！
最后一笔潇洒的收尾，连央激动的一刮鼻尖，只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姑娘。
忙不迭的推搡封九妄，想叫他与自己一起，欣赏大作。
封九妄本就警觉，几乎是连央刚一下榻，他就察觉了。
等到湿润的笔尖落在掌心，他瞬间就明了连央是想给他惊喜。
学着他的法子，在他掌心作画。
别说，这感觉真是奇妙。
每当连央无师自通的学习他，模仿他，都会叫他心神激荡。
是比世间任何情话都要令人心动的笨拙。
带着期待，封九妄甚至饶有兴味的在心中跟随连央的笔触，勾勒她将画出的模样。
起初封九妄以为是一丛墨竹。
还不等他细想，难道连央是在夸他如竹一般，青春永驻？
没错，比之君子的竹有种种寓意，长寿安宁的祝福，不屈不挠的气节，而封九妄在其中，选择了，青春永驻的寓意。
很难掩藏，他确实开始在意起，自己年长连央许多这个事实。
但感受着掌心笔触的弧度，封九妄又推翻了此前的想法，难道连央画的是兰？
在脑海中想象再多，睁开眼，在连央期盼的目光中，看见掌中那一团漆黑时。
封九妄听见自己艰涩的声音，
“这不会，是龙吧？”
连央本是自信满满的隔壁，毕竟她往常在课上作画，可没有这样丝滑。
但......
跟着封九妄的视线一起下滑，看见封九妄掌心扭曲缠绕的不知名画作。
连央茫然的眨了眨眼。
看了看封九妄身上的龙袍，又看了看封九妄的掌心。
看了看封九妄的掌心，又看了看封九妄迷茫的神情。
“也许，它，变，变异了？”
封九妄发誓。
他从没有哪一刻觉得，龙这个他自小看到大的图腾，竟是如此陌生。
连央更是失落，蹲在美人榻边，捧着封九妄的手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好像只有惊，没有喜了。”
低落的可怜语气听的封九妄心都软了。
一把将连央抱进怀中，习惯性的去抚她的面容安慰她，却不防掌心的墨迹未干，这一抹......
连央白皙的面容瞬间沾上墨迹，正巧就在颊边。
偏偏连央还什么也不知道，眨巴着眼愣愣的看着封九妄，等他的安慰。
封九妄若无其事的将手掌摊开，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抚过连央面颊。
掌心的墨迹轻易的落上连央脸庞，瞬间将她变成了可怜可爱的小花猫。
好半晌，封九妄才将手合拢，抿着唇强忍笑意。
“怎么不喜，朕，欢喜的很。”
封九妄的笑意太浓，连央还以为封九妄是真心实意的在安慰她呢，跟着封九妄，一并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来。
全然不知她半边脸颊沾着斑驳墨迹有多滑稽。
又是这样傻呆呆笑，一时看的封九妄再难忍住，一把将她抱紧不住的笑出声，
“小蒹葭啊小蒹葭，你怎么这样可爱？”
不寻常的快意让连央后知后觉出什么，突然，猛的看向封九妄的掌心。
那团黑乎乎的画作果然浅淡不少！
连央一把推开封九妄，小跑着往镜子前一站！
好嘛，镜中那只小花猫，可不就是可爱？
气呼呼的叉起腰，瞪着封九妄，
“封九妄！你好幼稚！”
封九妄毫无悔过之心的挑眉，晃了晃掌心，
“非也非也，这叫，礼尚往来啊小蒹葭。”
看着封九妄俊美的面容露着这样调侃的笑，连央顿时也化身连三岁，小跑着捧住封九妄的脸，就拿自己被墨沾的乱七八糟的脸颊去蹭。
从额角蹭到脖颈，叫封九妄也和她一般，成了个脏娃娃！
封九妄被连央蹭的发痒，也不制止她，后仰着叫她作弄。
只等连央泄了愤，才在二人的对视中，双双笑出了声。
“陛下还笑得出来！”
自个儿弯着眉眼不见恼意的连央嘴上不饶人。
封九妄闲闲睨她一眼，又点了点连央眉间。
“小姑娘。”
小姑娘娇娇俏俏的哼了声，扬声叫了蔷薇送水来。
不叫蔷薇进门，拉起懒洋洋躺着的封九妄，就使唤他顶着一张大花脸出门取水去。
封九妄好气又好笑的又抬起手，在连央脸上狠狠蹭了把。
她要面子，他就不要形象了？
连央摆摆手，好整以暇的盘起腿，
“我是没关系哦，反正我又不用上朝，不用见这个大人，哪个大人的。”
得意的扬眉，连央很是自得。
封九妄哼了声，朝着连央伸手。
真奇妙，分明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连央竟是瞬间明白了封九妄的意思。
取出鸟哨吹响，在鸟哨响起的同一时间，封九妄财大气粗的朗声，
“送水来，不破窗不入内，赏银五两。”
月杀高高的马尾欢快的荡了下，不多会儿，就甚是有理的敲了敲窗。
封九妄起身，倚在窗后，确认月杀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才打开窗。
一手交钱一手取水。
就这样，两人都愉快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陛下，早说有赏银，我就自己去取水了。”
一回头，就对上了连央痛失银两的哀怨眼神。
封九妄唇角微弯，取出沾水的巾帕，走到连央跟前。
连央倒是乖觉，早就闭上眼，小脸微微扬起，晃荡着小腿等着人来伺候。
抬起连央下巴，封九妄动作轻柔的为连央拭去面上墨迹。
沉水香混合着墨香，轻轻柔柔的包围着连央。
如此反复，等到连央一张小脸恢复白皙，那一小盆水早就不干净了。
“睁眼，朕的小公主。”
连央羽睫轻颤。
缓缓睁开的眼的瞬间，是即便脸上被她蹭满墨迹，依旧难掩俊美的容颜。
甚至因为这些涂鸦似的污痕，让封九妄比起往日里的骄矜多了几分狂放。
在这种舒朗中，连央好似能窥见几分，封九妄少年意气时，执剑江湖的模样。
“松云。”
连央突然说出这样两个字。
封九妄愣怔片刻，不解看她。
好看的眉眼微微皱起，生怕这样陌生的两个字，又是她的哪位好哥哥。
“陛下，日后落款，便称我松云可好。”
“涧水浮花出，松云伴鹤飞。”
“我读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