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曦摇摇头。
“那是骂你了？”伊水湄再追问。
“他骂我笨！”陆未曦脱口而出，然后狠咬一下嘴唇，“总之，他就是喜欢欺负人的那种。人小气不说，说话又毒，以权压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伊水湄哦了一声，亲手剥了个贡柑递到陆未曦面前。
陆未曦见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有些急眼，“我说真的！”
伊水湄又哦了一声。
陆未曦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贡柑，掰开了，就往嘴里塞，心里却是泄气的不行。
诉苦得不到回应和安慰，太怄了。
伊水湄拿帕子擦了擦手，突然就笑了，“我若是讨厌一个人，是绝不会吃他送的东西的。”
陆未曦正在咀嚼的动作就一下子僵住了，橘子的汁液从唇角溢出才回神，慌忙拿手背去擦。
“姑娘，庄重！”江嬷嬷看不下去，顺手递上了帕子。
陆未曦弄了个大红脸，连忙把嘴里的橘子咽下，方才道：“有错的又不是东西，何必迁怒？”
这话说的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
“是吗？”伊水湄轻飘飘的道，“咱家曦曦可是记仇的人呢！小的时候，因某些人的恶作剧，害你掉到水里，你到现在还放不下心结呢！就算那徐书泽已经洗心革面的对你好，他辛辛苦苦摘的野酸枣你不还是一颗都没吃？”
陆未曦刚刚消散下去的红色就又布满了脸颊，“娘亲，你------这能一样吗？”
伊水湄笑，“是不一样！雍郡王是你讨厌的，但对徐书泽你还谈不上讨厌呢！”
陆未曦纠结着一张小脸，“不是啊！贡柑是我的最爱啊！野酸枣漫山野都是，有什么稀罕的。”
伊水湄道：“记得溯儿五岁的时候，我们到了一座小镇上。镇上有一家员外的孙女，跟溯儿差不多大。平时虽然娇生惯养的，却也不怎么骄横跋扈。可自打我们去了后，她总是有事没事的欺负溯儿。”
话题就这么硬生生的转了。
陆未曦褪去窘迫，好奇的问：“一个女孩子欺负男孩子？溯儿好歹是男孩子，就不懂得反抗吗？”
伊水湄浅淡的笑，“他敢反抗！我从小对他的教育就是，女人可以欺负男人，但男人绝对不可以欺负女人，这条不平等条约，他作为我的儿子必须遵守。”
“啊？”陆未曦张大了嘴巴。
这教导，也太另类了吧！
至少在大庆朝应该找不出第二家了。
哪家奉行的不是男人是女人的天的道理？
伊水湄敛了笑，轻叹，“世间女子已经多辛苦了，身为大男人应该多体谅才对。”
陆未曦抿嘴笑，“那将来谁若是嫁给溯儿，岂不是赚大发了？”
伊水湄又瞬间被逗得哈哈大笑。
她的笑总是这么恣意和爽朗，完全不顾忌大家主母的形象。
陆未曦就去看江嬷嬷。
江嬷嬷就摇头叹息。
陆未曦也就笑了，她喜欢这样的娘亲。江嬷嬷扳正不了，也就算了。“那溯儿就任由那小女孩欺负吗？娘亲就不心疼？”
伊水湄道：“怎么不心疼？不过那小女孩欺负的方式也是特别，比方说硬逼着溯儿爬到树上去给她折最高处的那支桃花，比方说溯儿体弱原本吃不得油腻，她却非逼着溯儿吃镇上有名的烧肉，结果害的溯儿上吐下泻了两天------都是这样子的。”
陆未曦蹙眉，“她这般的顽劣，家里人不管吗？”
伊水湄叹气，“我也私下里去找过她的家人，倒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她母亲当时就火了，喊了她训话。小丫头哭的啊，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啊！你猜她抽抽噎噎的说出了什么理由？”
陆未曦摇摇头，“不管什么理由，欺负人总是不对。若不好好管教，长大了还得了？”
伊水湄起身，走到她身后，将手放在了她肩上，“小女孩说，她是喜欢溯儿才那么做的！溯儿平时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不怎么搭理人。她就想引起溯儿的注意，让溯儿时时刻刻记住她。”
“嗯？竟是这样子？”
伊水湄放在她肩头的手就重了重，“所以说，有些人表达喜欢的方式是不一样的。特别的好，极致的坏，有时候想要表达的感情是一样的呢！”
陆未曦浑身就掠过一阵惊颤。
总觉得她家娘亲这话里好像有话呢！
“那个------”陆未曦目光闪烁，“爹爹今日是要去侯府那边吗？”
伊水湄叹气，“说是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陆未曦起身，“娘亲放心吧！爹爹顶天立地，不会有事的。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午饭就不过来用了，爹爹回来使人去喊我啊！”
竟也是逃也似的跑掉了。
江嬷嬷急的在身后大喊：“姑娘，庄重！庄重啊！”
伊水湄连忙阻止她，“嬷嬷别管了！若是在自己家里还不能放松，那岂不是憋屈死？家本就是释放压力的安全港湾啊！”
江嬷嬷叹气，“夫人豁达！”
伊水湄道：“她已经十五了，还能在我身边轻松多久？现在只希望她将来所嫁之人也能如父母一般纵着她宠着她吧！”
江嬷嬷道：“夫人刚才是故意点化姑娘的吧？”
伊水湄笑笑，“她干娘把她教的很好，只除了一样，其他的样样都好。”
江嬷嬷怔了怔，“夫人是说------”
伊水湄深吸口气，又轻轻的吐了出来，“男女之事啊！她处处显示着自己的聪慧，唯有在这男女之事上，却是个迟钝的。”
江嬷嬷这会儿更惊讶了，“就因为两筐贡柑，夫人该不会就以为那雍郡王对咱家姑娘------”
伊水湄清澈的眸子看过去，“仅仅只是两筐贡柑吗？我是她娘亲，却在她过去的生命里缺失了八年。再重逢，她却毫无芥蒂的对我掏心掏肺。别说我们血脉相连，就是个石头心的陌生人，也该被她捂热了。所以，她的任何事我都是上心的。”
江嬷嬷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好奇的打量着。
平时看着大大咧咧少根筋似的人，难得有这么认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