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说的是。”江妈看向自家男人：“想想法子，就是咱们大人能忍着，安安跟姚婶子，哪能这样将就？”老的老，小的小了。
江爸问姚爸也要根烟抽着：“这样，你带着小章小江小孔三个，去赵家找找赵老哥媳妇儿，让带着去认认野菜什么的，摘一些回来，总得把今儿过再说。”
江妈就起身招呼上几个女人，出去了。
等烟抽完了，也没想出别的办法。
姚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村里这么多外来人呢，总有人困难的，不然问问村里干部，看他们对外来人的态度，是怎样的？看能不能给支援。”
支援？啥支援？
从村干部到村民们，都恨不能自家粮食能够吃上一百年的，再多那也不觉得，更何况本来也不多，紧巴巴着吃，都不知道能不能扛到来年秋收呢。
自己都不够，还得让出来给这些不知道哪里得到信儿跑到牛角山来跟他们挤的城里人？要是亲戚也就忍忍，说不得还能咬牙给个百来十斤粮，可这都不认识的，谁知道谁呀，都这地步了，还一脸莫名其妙的优越……
能肯？
别做梦了。
从一个礼拜前开始，陆陆续续就来了不少人，有本地附近村里的人，拐个七弯八弯儿的，还能知道知道，可多半也是不知道怎么得到信儿从城里头跑过来的，八杆子都打不着，自己带着粮的还好，没带的……
饭点儿就蹲村干部家不动弹，这脸皮叫个厚。
村干部头大如斗，哦，一家子吃着，就让人看着？大人无所谓，爱看看呗，看我也不给你吃，自家都不够呢。
可架不住还有带小孩儿的，吸着手指头眼巴巴望着，饿得蔫蔫的，倒也不闹，就是没什么精神，看着委实可怜得很。
这哪能受得住？
乡下地方人，人心纯朴，虽有些小心思，可也不防大碍，总的来说还是纯厚善良的人居多，冷血的无情的，还是少见。
大人饿着能全当没看着，可孩子这样，多半就有些心软，当家男人或能想多些，可女人家推己及人，就难免……
有看不下去的，就会盛上那么小半碗端过去，唬着脸：“给孩子的。”
好家伙，这口子一开可了不得，得了这么一顿，人就指着第二顿了，到了饭点儿人一开饭，外头一瞅，好几个小家伙，眼巴巴蹲窑洞口那儿玩着，时不时抬头瞅瞅里头。
大人倒是自觉不守着，自个儿想法子寻摸吃的去了，孩子搁这儿竟也放心，就不怕出事儿。
人心里想着，反正牛角山上没怪物，这聚居地又这么多人，又都是当地普通村民，不远处还有专家，还有军人呢，完全不怕出啥事儿。
什么拐卖孩子的，这牛角山丁点儿大，拐了能去哪儿？下山他敢吗？这世道活着就够难了，还做啥生意呢。
孩子送过来，能蹭一顿是一蹭，蹭不着那再说，反正他们也不吃亏。
这就很有些烦人了。
跟道德绑架似的，虽不是所有外来人都这么干的，有那么四五家的，就够叫人烦心。
一杆子能打翻一般人，在村里人看来，他们靠山村窝沟岭的村民，那才是一块儿的，这些个三天两头来一群，三两天头又来一群跟他们挤占空间，还老觊觎着他们家那点存粮的城里人，又全是一帮子。
反正……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最先来的城里人给后面人开了不好的头，以至于牛角山原来的村民们，对后来的城里人也没个好印象了。
这几日时不时起摩擦，起口角，至于打架什么……暂时还没有。
城里人再有多少小心思，能这么短时间就找到牛角山来，那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知道强龙也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何况他们也不算什么强龙，如今这样……跟丧家之犬也差不离了。
仗着村里人对孩子心软，占点小便宜是有的，可再过分的，也没人去做，也不敢。
毕竟，牛角山人数，还是当地人占多的，何况山上还有军人呢，偷摸抢什么的……这事儿不敢做，怕被撵。
人数不占据优势，身体素质？在城里养尊处优，走道儿都靠四轮的人，哪能跟乡下常年种庄稼的人比。
哪怕心里头再瞧不起，觉得村里人只有一膀子力气没什么脑子的，面上也不会轻易露出神色来。
谁叫如今世道不稳，一膀子力气，比脑子机灵还好使了。
就因这，俩方算是暂时达成了平衡，一边小打小闹的试探着村里人底线，村里人呢，那就有点憋屈了，谁家吃饭点儿都有小孩子蹲外头讨食，那心情能舒坦得了？
肯定不能。
有狠下心来装没瞧见的，自然也有心软看不下去的，看不下去就得被缠上。
干部们得管管哪，于是商量着就找村干部去了。
村干部们头大如斗，咋管？总不能撵人走，下山……不等于死路一条？连窝沟岭那儿都起雾了，要离开只能从山上走。
主要还是城里这些没做得太过分，村里人自己个儿心软看不下去，叫人缠上了能怪谁？
真不高兴的，就学着那泼辣些的人家，把窑洞帘子一搁，全当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不就得了。
干部们也没法儿管，咋管呢，人又没偷没抢的，还不兴人孩子山上玩玩儿了？
或说这些个城里人脑子就是奸得很，抓住他们乡下人心软心理，才敢这么干的。
怪得了谁？
对城里人已经够恼的了，所以江爸他们几个，问到了牛角山上管事的村干部家住的地儿，去一趟自然是灰头土脸空而手归，显而易见的事情。
难怪之前问左右邻居时，都是一脸微妙的神情。
俩当家男人面面相觑。
江爸心里头埋怨先来的人把村里人得罪狠了，以至于他们后来受白眼。
“看来村里指望不上。”姚爸叹口气：“咱只能靠自己了。”
江大哥道：“怎么靠？”没人帮衬日子哪里能过，他们啥啥也不会呀，就连住的窑洞，还是全托了弟弟同学帮的忙的。
江爸琢磨着：“不是有军人驻扎？他们总不能不管老百姓，看咱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