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孩子的热情，望着梁子宁等着他给自己解围。
梁子宁拉过孩子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他会很努力的帮助我们的。”
“嗯！”孩子点头，笑的开心。只是鼻涕又流出来了，亮晶晶的挂在脸上。子宁拿过手帕轻轻给他擦去。
谭谪翻了翻白眼，这个手帕他不要了绝对不要了！
“地瓜一号！地瓜一号！”有三个孩子喊着闹着从街角出现，其实一个因为衣服太大自己踩到了自己的衣服下摆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怀里抱着的几个馒头全都滚在地上。那个摔倒的孩子爬起来拾起地上的馒头在衣服上蹭了蹭上面的土重新抱在怀里。
地瓜一号迎了上去，四个孩子凑在一起互相交换讨来的东西。大家把所有的东西连同那些铜板都堆在一起，地瓜一号一件件的数过去把所有的东西都均衡的分成六分。
“地瓜二号！”地瓜一号叫到。
“到！”有个孩子回应起来，声音洪亮，他站的笔直看上去是这群孩子里年龄最大的，却也是衣衫褴褛浑身污渍。
地瓜二号得到了属于自己的一份包括一个馒头一个包子，还有半块点心，十个铜板。地瓜二号开心的接过属于的东西靠墙坐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地瓜三号！”一号又喊了一个孩子。
三号就是那个摔倒的孩子，个子最矮，衣服又很大拖拖拉拉的显得他更娇小了。三号笑的甜甜的，伸手拿东西的时候谭谪清楚的看到他手上的冻伤和裂口。
“地瓜四号！”
地瓜四号注意到了陌生人，她显得又些含羞回应一号的声音也很小。接东西的时候特意拉长了袖子遮住了大半的手掌只露出一段满是伤痕的指尖。
谭谪感觉到梁子宁在扯他的衣角，回头看过去，子宁凑过来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这是个女孩子哦，看到你害羞了。”说完以后还特意眨了眨眼睛。
见到梁子宁这个小表情谭谪忍不住笑了起来，见到他笑了子宁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互相望着怄气一般强忍着不出声。眼神交错中仿佛回到了儿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封门过后谭谪总是下了狠心的说以后要和子宁划清界限，可是这么多年的情谊早已刻进骨子里一听到他可能遇上了麻烦还是忍不住赶来看看，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话。梁子宁这个温润的大哥哥总喜欢和孩子们玩成一团，仿佛没次见他他都在和孩子们说话，笑眯眯的样子很好看。
“地瓜五号，地瓜六号！”一号再次高声呼喊，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馨一刻。谭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还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尴尬的歪着头不肯直视任何人。
“这是你们的份。”一号把一堆脏兮兮的东西抱在自己同样脏兮兮的怀里，垫着脚尖想要递给梁子宁。
“不，我们不饿你把这些分给他们吧。”梁子宁弯下腰去对着孩子笑眯眯的说道。
“可是你不是很久都没吃东西了吗？”
“没关系，我已经长大了就算不吃也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孩子半信半疑“可是我听到你的肚子它在咕咕叫。”
“额……”梁子宁挺起腰杆，因为动作太猛又些头晕为了保持平衡后退了一步“这不是饿的，是我在生气。”
“你为什么要生气？”孩子问道。
“因为他！”梁子宁指了指谭谪没好气的说道“因为他现在才来找我，我很生气。”
“你知不知道今年是新弟子入门的日子，我哪有时间跑来找你，再说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京城。”谭谪立刻表示自己的无辜。
梁子宁看着他，嘴巴一撇眼睛就红了。
“唉，唉，唉！是我的错，我不该等到现在才来找你的，你可别在这使性子。”说道这里谭谪凑到梁子宁耳边小声说道“你不会要让我在孩子们面前丢人吧！”
“那你请我吃饭。”子宁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好。”谭谪点头，子宁的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他不会拒绝。
“你们在做什么？”地瓜一号抱着那堆东西放也不是，送也不是。
“没什么，说几句话而已，那些东西我们不要，你们四个拿去分了吧。”小心思被满足梁子宁心里特别开心，说话的时候尾音都跟着往上翘。
匆匆作别了地瓜一二三四，地瓜六号信守承诺领着五号去吃饭了，这位梁绵羊还真的是饿坏了，他已经三四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最近的这些日子他一直跟那几个孩子混在一起，把身上钱都用来给孩子们果腹了。自己又拉不下脸去要饭更不可能跑去抢，结结实实饿了几顿也算是长记性了。
谭谪坐在对面看着梁子宁吃的开心自己都不好意思下筷子，掂量了几下实在是不饿索性把筷子往碗上这么一搭专心致志的看着梁子宁在对面大吃大喝。
“我这次来京城是来找肖景的。”
谭谪的眼神攻击效果显着，梁子宁开始坦白，他受不了别人这么盯着他尤其是那个人还请他吃了一顿饱饭。
“找到了吗？”谭谪云淡风轻的问道，可是内心却对梁子宁的坦白很满意，这么多年了这个孩子还是这么的听话，这样他省去了很多麻烦。
“恩。”梁子宁点点头往嘴里塞了一口馒头“我找到了，还有珠儿，他们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那个笨蛋不就是因为那个妖精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吗。”
“那都是肖景自愿的，珠儿没有逼迫他！”梁子宁忽然拔高音量，喷出几点馒头残渣。
“怎么你也被她迷惑了。”谭谪笑道。
梁子宁一拍桌子“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喜欢的是谁你还不清楚吗！”
“我清楚，所以对不起。来，喝水。”说着他为梁子宁倒上一杯茶水，眼睛不敢直视对面的小绵羊，想必此时此刻眼睛又红了吧。
果然谭谪听到了吸鼻子的声音，哀叹一声低头不语。
“他脸上的那东西没有了。”梁子宁淡淡的说道。
“什么！”谭谪震惊。
“真的，是珠儿做的，我问她用了什么法子他不肯说。”
“那他是不是要回舟山去了！”谭谪眼睛都亮了，肖景要迷途知返了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只要自己这个朋友愿意重新回归正道，他一定会去舟山帮他求情让枯榆先生不要责罚。他甚至愿意帮着肖景把珠儿藏起来，只要他愿意回来重新做回那个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不，他不会回来了。”梁子宁低下头去，筷子在馒头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我劝了他很多他都不肯听，他说现在只想要和珠儿待在一起，他已经没脸再回舟山了。还要我告诉枯榆先生，是他对不起先生枉费了先生的半生心血。”
“不争气的东西，他在哪，我去见他。”
“三天前他就走了。他怕我追他把我的包袱偷走了，我身上没有一件法器当时钱也不多了，所以我只能是留在京城等着看能不能碰上同门的弟子。”
“你这几个月一直都和他待在一起？”
“不是，找到他我就用了三个月。”
“你比他还笨。”谭谪把那盘杭椒炒肉往梁子宁面前挪了挪，他记得这个小绵羊喜欢吃辣的。
梁子宁筷子一丢大声喊道“我不吃了！”
子宁现在格外的委屈，自己千里迢迢跑来找人，结果人没劝住反而摆了一道。自己这次在京城留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本来就没带多少钱，京城的乞丐又格外的多，他又最见不得可怜人上街没一会就把银两都散了。最后不得不加入哪个地瓜组织，并且成功的把自己身上最后的那几个铜板贡献出来给小地瓜们买包子用了。现在好不容易把最想见的人盼来了，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这才说了几句话就前后两次让自己寒心，真是难以忍受。
越想越难受，眼泪一颗颗的滚进碗里。
谭谪想要用手帕帮他擦擦，一摸才想起自己已经把那沾满鼻涕的手帕丢掉了，没办法只好上袖子了。
绕到子宁身边坐下，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小声说道“好了，你不笨。”
前来添茶的小伙计没见过这种情况，一边倒茶一边歪着头打量，心底暗暗猜测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手里的茶都添漾了流在桌子上惹得伙计一阵手忙脚乱。
那个伙计一直不走谭谪尴尬不已，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是一直小声的说，别哭了，人家都看着那，我要下不来台了！
“你知道自己下不来台别惹我啊，”
“怪我，你先别哭了。你都在京城这么久了，兰州那边要着急了你都这样了怎么不回家啊。”
“我又没钱又没法器你让我怎么回去啊！”子宁把桌子拍的咣咣响，引来不少围观，从刚刚开始他俩就一直很引人注目。
“我早就说过不要去找肖景，你知道他的下落就不能写信告诉我让我去吗，你又做不了什么还万事都自作主张。”谭谪不想在继续哄他了，反正大家都看到了已经说不清了，干脆就在这把一切都说开算了，有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就不会屈服于那几点透明的眼泪了。梁子宁还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孩子吗，只要他哭自己就会没有底线的让步，早就不是那个时代了！
“我凭什么要万事都告诉你！我又不是你的情报贩子！”梁子宁瞪大眼睛紧盯着谭谪，他现在很生气却也有些开心，他因为担心来找自己了，也因为担心现在在和自己吵架，这不就是自己最想得到的吗？子宁不喜欢谭谪总是沉默不语，他喜欢谭谪对自己说话哪怕是在争吵也好。他一直相信沉默是感情最脆弱的东西。
“我不是要你什么事情都告诉我，我是希望你知道这种事情你做不来，你应该把他告诉我，我来解决。”
“我觉得我这次做的非常好，最起码我知道肖景现在活的好好的，他也已经恢复人身了，他……”
“可是他依旧在那条不归路上飞奔！”谭谪果断的打断了子宁的话“他活得好好的还恢复了人身，可是这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吗？你从兰州独身一人跑来找他，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怕你追他把你的东西都拿走了。”
“你能不能别老是来干涉我，我现在怎么样都是我乐意的，反正又不关你的事。”
“梁子宁！我跑来京城找你是为了什么，你知道现在蓬莱在下多大的雪，新弟子的事情才刚刚忙完我连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
“这都是你自愿的。”子宁歪头看着谭谪，脸上尽是些不愉快的样子，可是他又紧紧抓住了对方的胳膊生怕对方一个生气起身走人。
“对！我就是傻，每回我都发了狠心的说再也不管你这个骗子了，可是一听到你有困难还是条件反射一般跑过去，我真是不要脸。”谭谪猛灌了一口茶水，喝完了才发现错拿了梁子宁的被子，一时气急举起杯子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砸吧！你把这些都砸了吧！”梁子宁猛的提高音量，刚才他们在争吵的时候都是尽可能的压低声音纵使情绪在激动也不愿别人听见，谭谪摔杯子的举动大大刺激了子宁他顾不得什么颜面拍着桌子对着谭谪大吼起来。
“反正我是身无分文，都是你来陪钱！”子宁不停的眨眼睛，眼泪随着他的每一次眨眼顺着脸颊流淌。
饭厅里的其他人本来就因为刚刚的那几次拍桌纷纷侧目了，现在见到直接撕破了脸更加好奇起来一个个的伸着脖子瞪着眼想看看到底怎么个意思。
跑堂的伙计见到两人闹起来了赶紧过来拉架，毕竟要是真的动起手来最受影响的还是这家酒楼。
“两位爷消消气消消气，万事好商量，哎呦！您怎么……”伙计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干净手帕递过去，子宁低着头默默的接了过去。
“别搭理他，越理他他越上劲。”谭谪坐在那里说道。
“谭谪！”梁子宁直接站了起来，举起右手想要给眼前这个人一巴掌，可惜被伙计拦住了。
“唉，唉！爷您快放下，咱君子动口不动手，来来来，快坐下。”伙计一边按着梁子宁让他坐回去，又从别的空桌上拿过一个新茶杯倒了一杯水送到子宁面前“先喝口水，冷静冷静。”
“你打吧，要是你觉得打我能让你解恨随你怎么打。”谭谪还在火上浇油。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都是你在做决定我和肖景跟在你后面给你打下手，你让我们都去依赖你仰仗你，可是到头来你说走就走，我好不容易熬出来了能自己做点事情了你又来打击我，说什么我是个什么都做不来的笨蛋。我什么都做不来，行，兰州的那些人都是你在管的吗！”
“我不是说你什么都做不来，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去找他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梁子宁有些气急败坏，捂着耳朵转过身子背对谭谪。
“你转过来听我说。”谭谋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可是子宁无动于衷，谭谪叹了一口气扯着他的胳膊强迫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我也不希望肖景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我理解你着急的心情，我和你一样着急。但是着急归着急，他现在是敌是友我们谁都不知道，你这样贸然接近他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不会伤害我的，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坐在这里，这几天他对我很好除了不听劝。”子宁抢着说道。
“那他身边的人那！”谭谪一脸严肃“要是那些和他混在一起的人想要害你那。”
“珠儿不是那种人。”
“那其他人那，你能保证他身边只有一个珠儿吗！”谭谪摇着子宁的肩膀，看着子宁把头压得很低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我从没有想过要把肖景抓起来兴师问罪，我只是想见见他好好的劝他回来，就像当年我对你一样，那件事岂不是一直都没有说出去吗，咱们不是也好好的解决了吗。子宁我们一起去找他，把他带回舟山，要是枯榆先生不肯原谅他我们就把他藏起来。”
“那珠儿怎么办，他之所以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为了什么。”子宁抬头望着谭谪，眼睛里亮晶晶的倒映出眼前的这个人，谭谪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表情，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我不知道，我没想到这些。”谭谪实话实说。
子宁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忽然谭谪胳膊一动拉着子宁的肩膀抱在了怀里。
“我不看，你哭吧，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我还是要说，以后不管怎样不许你一个人去见他，我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我不想你也跟着他反叛我。”谭谪在梁子宁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