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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血蛊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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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丘起身,负手踱步于窗前,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

“玄林”

“姑娘有事请吩咐”玄林俯首上前,亦如对凤萧那般恭敬之色。“将刺客带下去,好生照料,将十一皇子秘密送回云关,并对外宣称十一皇子生病,立即将全城最好的大夫找来,身家背景一律查清楚方可带进来。

消息封锁,任何人不得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半个字,若有违者军法处置。

自今日起,所有军务要事,来往密函,调兵布防,交于卫将军一人处理,同时将所有信件由军师抄送一份于你。

派最精锐的士兵布防此处,在内院外院,屋顶墙头各高处设岗哨,皆要有人看守,另外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派人两组人乔装出城,一组秘密于民间寻访,有无从山野之中捡回来的男孩,若寻查到,立即重金悬赏。

另一组去寻访山间懂巫术之人,还是那句话,身家背景一家要干净,切记、切记!”

玄林恭敬退后一步

“是”

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面色有些苍白的女子,有些事情,似乎在此刻才明白,这个与自己殿下纠缠不清的女子,与殿下的处事方式何其相像,他们似乎都是这般永远分得清现实与情绪,永远知道当下主次,永远未雨绸缪看得见十步之外的方向。

他转身将门轻轻闭上,透过那丝最后的缝隙,见那女子背影单薄的立在床前,屹立不动如山。

“你不会有事,不会……”

彼时

百里之外

长宁关内一处军帐里,一人端坐于营帐之内,看着面前的行军布阵图,半卷的帘门,他看了一眼对面军帐里进进出出的人,眉心一蹙,眼底涌上一丝阴霾,这么久了,还没有结果。

须臾

有人自对面营帐而来,单膝跪地道

“殿下,裴将军已转醒,但……”

凤玦不耐,将手中的茶盏一扔,喀的一声轻响,惊得地上那人身形一震。

沉声道“说!”

那军医得了首肯低声道“但由于巨石压臂时间太长,血瘀不行,所以,裴将军的那条手臂算是废了……”

“废了…”

凤玦轻声反复呢喃着两字,废了意味着什么……

西梁有律,凡身残者,不可统军,不可从政为官,这句话一出,算是给裴嵩判了死刑。

凤玦一惊,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胳膊,手行至一半,方才想起不妥,赶忙收回,匆匆向对面而去

行至营帐之内,便嗅见浓厚的血腥之气,见床榻上裴嵩脸色苍白,身旁的右臂处空荡荡的煞是刺目。

听到身前有响动裴嵩忍着疼痛醒来,便见身前站着若有所思的凤玦,又见他死死的捏住了他的手臂,眼中划过一丝嘲讽,片刻隐去,转瞬间换上一副恭敬之意,沙哑着嗓音道

“殿下,末将……”

话未说完,便被凤玦止住他瞥了一眼周遭铜盆里的血水,与搭在铜盆边上的血布,斑驳的血迹甚是刺眼。

凤玦心中涌动情绪万千,有庆幸,有惋惜。

无意识的紧了紧手臂,想象若是当时没有裴嵩推开自己,那么此刻躺在此处的便是他自己了。

若真是如此,如何问鼎天下,逐鹿中原,如何统治一国!

又如何实现他多年来的抱负梦想,如何穿上午夜梦回时那身龙袍,如何对得起华颜早衰的母妃!

想至此处,便觉心中一安,对裴嵩感激之情更甚,他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裴嵩的肩膀

“裴将军莫要担心,西梁律例与我长宁军无关,自今日起你便代替韩奇成为我长宁军主帅。”

裴嵩眼中泪光点点,颤抖着声音道“殿下!”

凤玦诚恳一笑“不要再说了,你好好养伤,本王的天下,还要等着你效力呢。”

两人相视一眼,久久不语。

身后有人轻声上前

“殿下,有消息了。”

凤玦身体震了震,轻轻回头道

“知道了,本王马上过去。”

他再次轻轻拍了拍裴嵩的肩膀

“裴将军好好养伤,本王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再过来看你。”

裴嵩脸色苍白的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随着那半卷的帘幕落下,那点感激之色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厌恶之情,他看了一眼刚刚那人拍过的肩膀,沉默的将头转身一边,闭目,沉沉睡去。

营帐内,有人黑衣风帽立于西梁地形图下,待凤玦走近,方才将那风帽放下,现出一张美人的脸孔,唇若早樱,面若春桃——苏樱。

或者此刻应该叫她澹台樱。

凤玦眉心微不可见的轻蹙一下

“苏姑娘前来有何要事?”

澹台樱轻笑一声“殿下,有好消息呢。”

凤玦负手踱步行至案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屏退众人

“请座。”

澹台樱妩媚一笑,端起案几上的凤玦刚刚用过的茶杯轻抿一口

“两日前,我派出了族中擅巫之人去荆州城别苑,而至今日那人都没回来。好巧不巧,荆州城内有风声放出,说十一皇子病了,正召大夫,不过据我族人查探,城内有人去附近郊区寻访阴年阴月出生的孩子了。”

凤玦嗤笑一声讽刺道

“姑娘真是天真,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寻访名医,难保受伤的不是老十一。”

澹台樱似没听到那嘲讽一般

“殿下有所不知,我那族中原是中川与南闵交界处的神巫后人,他下的蛊除药童的血,无人可解,而那寻访的人分明要找的便是我南闵禁忌之人——药童,可见……”

凤玦眉峰挑了挑摆摆手道

“没那么简单,你有所不知,我与老七斗了多年,最接近胜利的一次,便在得到太子手中得到他的行踪密报,同时派了塔尔天众杀手围剿竟然还能让他活下来,你那什么血蛊……我看也是徒劳无功的。”

澹台樱美目一张,讥诮道“我闽南陆离光怪之事多的很,殿下常年居于中原对其不甚了解也属正常,若不相信,也可理解,只管等着看就好了。”

凤玦听她话中信心满满,也不禁起了怀疑之心,他张了张嘴,似想再说些什么,听到身后的屏风处有暗响,神情一怔,仿佛才记起早先约了那人,抬眼看了看澹台樱,见她并未听见异响,便轻咳一声掩饰。

“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吧。”

澹台樱一怔,似没有想到他这么快便要赶人,刚想恼怒,转念似想起些什么“那殿下答应我的事?”凤玦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了,本王答应你的事定不会改变!既然无事快些回去吧。”

澹台樱笑了笑,起身告退。

凤玦瞥了一眼她起身后的案几,在她来之前,自己刚刚用过的那只青花瓷杯,一抹鲜红的女子唇印赫然在目,他幽幽盯着那抹鲜红,眼底不经意闪过一丝厌烦之态

“来人”

有人应声而来

他旋即指了指那杯子“扔出去,连同她坐过的桌椅一起。统统扔出去!”

侍从虽不解,却并未透露过多,将他所指的东西一概搬出,并以很快的速度换上了新的。

凤玦方才起身向营帐后走去。

某处军营后的空地,午后阳光照于粼粼水波之上,凤玦从一颗香樟树下经过,四下环顾,见并无人在。

一片树叶在风里盘旋几圈,落于他头上,方才警觉抬头,只见那颗葳蕤繁茂的香樟树上,有男子一身淡紫色衣袍静卧于树杈之上,被树叶割碎的阳光,斑驳落于那人衣衫,他眼角斜斜上挑,带着三分正七分邪之气,他肩膀上立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那鸟一目双瞳,煞是诡异。

这一人一鸟正是罗迦与重明鸟长生。

凤玦一惊,叹道这人气息竟然半点感知不知,若非他没有敌意否则此刻自己定是要吃大亏。

他赶忙退后一步,恭谨道“不知先生前来,有失远迎。”

罗迦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退出他攻击范围的凤玦,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之色,他懒洋洋的抚摸着肩上长生的毛

“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有何要事?”

凤玦一愣,要事?难道不是这人来寻的自己吗?

转念又想起,三日前自己曾试图去信与他,硝石已采出,想问他什么时间派火药师傅前来配置,如今方才想起,那五车硝石早已被凤萧和雁丘给毁了,这一想,不禁要恨的牙痒痒。

但眼前这人性情古怪,行踪又不定,若是告诉他此番前来是白跑一趟,不定是怎么想,那么下次有求于他时,定要是难许多。方才想起苏樱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有些事情也许要麻烦先生了”

他似有些为难的说道,眼睛却一眨不眨的仰望着树梢,只见那人漫不经心的望着远方,短暂沉默片刻

“什么事?”

凤玦似松了口气般“我请劳驾先生去荆州城内……”

罗迦目光闪烁,回眸淡淡一瞥凤玦

“你是要我替你刺杀?”

凤玦连忙赔礼道

“不敢不敢,现荆州城内戒严,原荆州城的暗暗桩已被清理干净,此刻再去派人定是不成的中,先生轻功卓绝”

“说重点!”

凤玦被呛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我希望先生能入城帮我查探我七弟是否已重伤不治。”

一刻沉默,只听风声吹动树叶哗啦啦做响,凤玦见那人并不回应,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拿出自己王爷的架子来,遂就这样站着。

“知道了。”

只听头顶一阵风卷衣袂的声响

他抬头,那人刚刚落坐的树杈上,已无踪影。

长舒一口气,片刻又想起那人的态度,怒声骂道

“混账东西!”

甩了甩衣袖大步向营帐走去。

在离开后,某棵树冠上,有人足尖踏着一片叶子,眼神古怪的看着凤玦离去的方向。

“你说,要不要给他找点麻烦,骂我呢,而且我最近看他也很不顺眼!”

风里无人应答,只有那人肩膀上的鸟扑簌了几下翅膀,那张满是鸟毛的脸上竟然充满愤怒,根根细羽丝呈倒竖之样,嘤嘤的叫了几声,算是回应了男子的疑问。

罗迦轻笑一声,状似爱抚的摸了摸了鸟的脑袋,那鸟接着讨好般的伸过头去,只听那只道

“鸟终究是鸟啊,再聪明也不会说人话……”

长生尾巴上的羽毛轻轻的翘了翘,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那人手轻轻一顿,长生似是感知到了那人情绪的变换。

彩鸟吓的虎躯一收,赶紧将毛捋顺,作出讨好的姿态,用自己那个小小的鸟脑袋轻轻蹭了蹭那人的手指。

“那么,我们便听那蠢货的,去荆州看看吧。”

长生温顺的点点头,扑簌几下翅膀,自他肩上飞起,向着——荆州城方向。入夜的荆州城格外安静,一地清辉凝于别苑,彼时的梨花开的正好,淡白的梨蕊在夜风里微微抖了抖。

有倒映入室的疏影,有倒映于床前的月光。

昏黄的烛火轻轻摇曳了几番,雁丘再次将床榻上那人的被角掖好,起身动了动已尽僵硬的脖子。玄林看着双眼满布血丝却依旧不肯远离一步的人,终于忍不住道

“姑娘,您都守了一天了,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雁丘将手中的帕子扔进床榻边的铜盆里

“不必,现在时局特殊,你的任务也很重,这里还是我来看着吧。

人都派出去了吗?那个刺客怎么样了。”

玄林低头道“是,派出了军中最顶尖的探子去民间寻访,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那刺客已经安置妥当,虽失血过多,但好歹命保住了。”

雁丘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笑了笑

“我不是你的上司,你不必如恭谨,从人格上来讲,我们是平等的个体。照顾好那个侏儒,等找到药童我再审问他。”

玄林一怔,平等,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半晌终咽了下去。

“小五怎么样了?”

玄林道“已交派给卫将军。”

“嗯”

一阵沉默后

“哒哒哒”

两人惊觉,霍然抬首望着屋顶

虚空里,只听得有人轻踏瓦片的声响。

玄林立刻上前护在凤萧身侧。

须臾

一声古埙曲开始悠扬传来,雁丘冷冷一笑,从腰间摸出一片极薄的金叶子,放在嘴边

“嘶……”

一声极尖锐刺耳且毫无韵律可言的金属声响起,那埙声瞬间一滞。

罗迦轻抚衣袍,正打算再起身时,只觉耳边一阵长风刮过,有淡淡女子的香气飘来,他原地轻轻一转,便躲开了那攻势。

雁丘执剑而立,长风卷的衣袂翻飞

“喂!我说兄台,同一种把戏,玩两次可就不那么灵了。”

罗迦唇角轻挑,看也不看屋顶下聚集的禁卫军,与周遭埋伏的弓箭手。

“你怎知我是来害你的。”

雁丘哈的一声冷笑,嘲讽道“难道您千里迢迢是来送药的。”

她语气里尽是嘲讽之色,罗迦状似没看见一般

那人身着淡紫色宽大衣袍,衣袖于长风里猎猎飞舞,淡若琉璃的眼眸里似初月新霁,似风露未干,又或是如杏帘桃溪之上,美人醉飞银盏,而媚态在骨。此刻雁丘才发现,这个被她称为跳大神的男子,其实长的一点都不像个跳大神的,他不同于凤萧的仙逸明朗之姿,他更像是午夜孤芳自赏的幽昙独放,亦或是空谷深山的静水里沉寂千年月影,有那么一点神秘莫测,一点茕茕孑立的阴柔之美。她讥诮一声“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行的尽是下作之事。”罗迦笑了笑,眼角如蝶翼端轻舒开的薄纱“阁下腿上的伤是自己伤的,军营帐上是你自己精力太过集中,致使真气岔分,这下作之事,从何而谈。”雁丘干笑一声,想这厮的诡辩功力太好了,黑的都能给说成白的,简直堪比次氯酸钠(漂白粉主要在份)。她手臂一挥,手中那柄长剑便如灵蛇般抖动起来,于长风里发出嗡嗡轻响。“你还不承认,便是刚刚,你又想以这破曲子来迷惑我。”罗迦负手轻飘飘的退后几步,天外传来一声凤唳之声,一只五彩斑斓的鸟落在他肩头,以与其主人衣袍极其不相配的神色,义愤填膺的盯着雁姑娘,满脸上的鸟毛几乎都要竖起来。

敢拿剑指着老子的主人,不想活了吧你,真是欺鸟太甚!罗迦轻轻拍了拍肩膀那只正欲替他出战,并随时做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忠鸟“淡定些,你打不过她,当心被烤了。”“……”雁丘同学呆住,她看见那只鸟在听到那男子说完后竟然,轻迈着鸟腿转了个身,将屁股对上了自己,然后,拍拍翅膀飞走,然后飞快的在她头顶盘旋几圈,她瞬间觉得空中某片区,似有那么一点点的下了一阵小雨。当然此刻她无心去管这只鸟是否将自身排泄物随地排泄这个卫生问题,因为她面前还有一尊大神在那里站着“我说……”她刚准备气势,挑衅。罗迦便接道“有事您说话。”

雁后一个踉跄

“嗳哟,好像是您不请自来,跑到我们这里准备偷袭,好像是您跑上人家的屋顶,踩烂人家的瓦片,被抓现形了。”罗迦道“姑娘说的极有道理,不过在下并未准备偷袭,至于踩烂的瓦片……”他目光一斜,看了看他刚走过的地方,别说是坏掉的瓦片,连条缝隙都没有,再斜斜目光,看了看对面那人身后踏过的地方,着实有那么一路破碎。“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便将解血蛊的秘术送上,但是……”雁丘微微眯了眯眼睛“秘术?”

她转身看了看周围,于暗处打了个手势身后有佩剑撞击盔甲之声,玄林轻轻靠上前来,附耳低语几句,雁丘目光一缩,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轻轻点点头。那些绷紧的弓弦声渐松,周遭的人声渐渐淡去。罗迦垂眸看了看,足尖轻轻一抬,眨眼功夫便到了庭院的石桌之上,并在那亭子里向她遥遥招手“在下有些累了,若姑娘不介意,也下来坐坐。”雁丘抿了抿嘴,警惕的看着这个轻功已入臻化之境的男子,牛叉哄哄的轻功,速度不知道比自己高出几倍,竟然臭不要脸的给他说,累了!

“有话快说,若让我知道你是在欺骗老子,立马让你知道什么叫万箭穿心!五马分尸!”

她立在石桌旁,一副张牙舞爪,警惕的保持着安全距离。

“你便是这样招呼秦王殿下的救命恩人的?”雁丘深深的抽了口气,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三观,原来不要脸可以到这种地步。

她深深的觉得这家伙生在古代着实有些可惜,这脸皮不拿来去研究防弹衣真是暴殄天物。

她再次重新衡量了下自己再加上这五百精锐,将他宰了的可能性有多大时,便见那男人很自来熟的对着玄林便道“窖藏十五年的绍兴女儿红一壶,荆州城南岳阳阁的红烧乳鸽一只,开阳白菜顿三丝一盘,九香街秘制牛肉一斤,芦雪斋的云片糕,茯苓饼各一斤。另外我要上清泉冲的雪山云雾一壶。”雁丘听见自己下巴颌骨与软骨的衔接点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玄林略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按他说的准备,若是敢有假,吃了的也叫他吐出来。”

罗迦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她言语里的威胁。

须臾便有侍女将茶奉上。

一个时辰后

卫彻听到消息,早已带兵埋伏在外围,此番见里头并无打斗声,便穿过三层包围,入院内一瞧,差点没惊掉眼睛。

只见雁姑娘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擦剑,眼神杀气腾腾,周遭的三十弓箭手整齐待命,屋顶上的弓弩手趴在屋顶树梢快睡着了。

而院内一人坐对亭内,一派淡然自若,如入无人之境,对月自饮,时不是还邀请擦剑的人来一起举杯邀明月。雁丘见他进来,赶忙起身“卫将军”卫彻那浓眉上染了一点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未开口,雁丘便低声道“他是来解血蛊的。”

卫彻那浓密而高扬的眉不经意的挑了挑,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便轻轻回头招招手,身后有一十四五岁少年急步而至,那少年穿着寻常西梁士兵的衣服,头发高高束起,甚是精神。

小五见是雁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雁丘笑了笑,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借一步说话。”

卫彻点头,重甲声喋喋作响。

一声杯箸撞击之声,两人回头,便见罗迦似笑非笑“两位留步。”

他缓缓起身,眼睛不住上下打量着卫彻身后的那孩子——小五“阴年阴月出生的极阳之人,心头之血,乃祭血神体,可医天下奇蛊。”

话音未落,玄林眼中光芒大盛,卫彻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少年。心头之血!雁丘呢喃一声,便将见玄林已上前,抬手便要将他捉过去,小五虽不懂那人说的什么意思,但见众人年自己的目光,便心生怯意,他求助似的看向雁丘。

“啪”雁丘一把抓过小五挡在身后,将玄林的手推开,玄林一怔,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姑娘这是何意?”雁丘目色深沉“玄将军,切勿冲动。”

玄林目染一层淡淡的怒色,身侧的手指死死的捏在一起。雁丘看着罗迦道“请你把话说清楚。”罗迦似是没想到这女子会有如此举动,当下也是一怔“我的话很清楚,他是药童,因生月和血统,与闽南巫族相克,故自出生后便被遗弃山林,当然这样的孩子很多,但活下来的孩子屈指可数。凤萧很幸运,才一日便遇到这么个极品,不错,不错。”

雁丘脑袋嗡的一声,先是极度的喜悦涌上心头,转念又是一阵失落,为何,为何会是心头之血……

她来自现代,沉知心肌冠状动脉的重要性,便是今日那人,也是刺偏了方向,而且力度不大,所幸才活了下来,但是……

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兽似的少年“必须是…心头之血?”

罗迦眼珠闪烁,似带一丝看好戏的模样,笑道“然也”

“啊,不要,救命……”

雁丘还未自震惊里反应过来,听得呼唤之声,猛然回头,见小五已被几个亲卫抓在手里,向着凤萧的房间走去。

心头之血!取之,那少年,还能活下来吗?

此刻她脑子里尽是那少年站在水边的笑意,那样明媚的阳光下,两颗小虎牙,有点像,前世邻居家的小弟弟……那孩子孤苦无依,若非自己让他来此,也许……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嘭”她一脚踹飞正在钳制着小五的士兵,将那孩子护在身边,那些周围的弓箭手立马围上产来,兵器相撞的碰击声,以那些森亮阴寒的箭头对着她。

玄林有些愤怒

“姑娘,若不是殿下相救,想必今日躺在那里的便是姑娘你了。为了这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便要放弃你的救命恩人?”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雁丘神色古怪了看了一眼站在士兵身后的罗迦,这人似乎真是不费一兵一卒,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此搅的天翻地覆,便可叫这内部反目成仇,真非凡人也……亮森森的矛头,被风刮过刃时,发出嗡嗡的声音,空气里是沉闷而森凉的肃杀之气,眼前这几百士兵,只待一声令下……雁丘看着眼前这一切,似乎在一个时辰前还能称为自己战友,与自己同站在同一战线的人,转身便将矛头指向自己,耳边似有人声响起。

女子轻柔软语“吾儿,我希望你能在未来很多年里,遭受背叛,唯有如此,方才领悟忠诚之重要,我希望你能被不公正对待,唯有如此,方才懂得公正的价值……”她笑了笑,心想,那谁,你好像心愿得成了。

小五看着那些围过来的弓弩,利剑,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子,他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我愿意救他,但是,我希望动手取血的人是你。”

她雁丘回首,惊愕眼睛闪烁的看着身后这个矮自己一头的少年。

一眼看进那明亮的澄澈眼眸里,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睛,像是洪荒初始的湖光山色,斜阳寒草,苔翠盈铺,倒映着漫山遍野的野杜鹃,倒映着九万里苍穹连绵苍山,倒映着倒映着刀光剑影众生之相。

那孩子眼底带着乞求之色……雁丘沉默,眼睛别向庭院里一枝开的正好的梨花,一命换一命!能以自己卑贱之躯,换尊贵皇子一命,在无数人眼睛里似乎是这孩子的荣幸,可是于她而言,这无非是另一种杀戮。

片刻后

“我答应过你的,便要作数!”

“姑娘!且不要忘了……”

玄林脸色惨白,双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卫彻有些为难的眯起眼睛,片刻缓缓抬起了手,他身后的数百弓弩手齐齐上前一步。

雁丘被玄铁所制的箭头所反射的光刺的有些睁不开眼睛,长矛似在一寸寸逼近,风起,她头一根头发飘了出来,那长发在脱离束缚后,招摇于空中,咔嚓,一声极细的微不可闻的声响,被风刃所断,她忽然笑了笑,以极低的声音附在小五耳边

“等下你看我准形势,得了机会便逃吧。”

小五还未来及及惊愕,便见她手臂一抬,手中不知何时便多了一把玄色长鞭。罗迦若有所思的见那坚毅女子面色坦然的将少年护在身后,他耳边极好,自是听到了她说的话,眼底瞬息如翻涌的层云,忽然一道乍起的金光劈裂厚厚云层就在卫彻手即将挥下的瞬间,弓弩弦崩的铮铮作响,长矛之端的反射出嗜血寒光,似乎只在那人挥下手的一瞬间,便是万箭齐发,长矛齐冲……

“其实……”

众人一惊,停下了进攻之态,禁军里似有人长舒了一口气,那日长宁军云关,雁丘虽未出战,但那隔城楼之上,以三发羽箭射穿百丈之外军旗的阵势,众人可是见过的,再者加上她与秦王殿下之间的关系……罗迦闲庭信步的走下台阶,抬手轻轻拨开那几只离得最近的矛头,片刻便有人低呼一声,只见他看似轻巧拨过的地方,赫然已化成灰烬,众人方才知晓,眼前这人非常人矣!

“其实,不用心头之血,也是可以的。”

玄林隐忍着愤怒,想着自己刚刚得罪殿下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拜此人所赐,而现在这人又出尔反尔,心中怒火更盛,他长舒一口气,忍住此刻想宰了这人的冲动“不知依先生所见、可还有其他办法?”

罗迦轻笑一声,丝毫不把玄林那仿佛要吃人的神情看在眼里。

“其实也并非只有心头血可用,我知道在这些被抛弃的药童里,有一种极品,只需取腕部的血便可有心头血之功效,只是传说中他们身体里血的颜色呈淡金色……”

话音未落,雁丘抓过小五的手,轻轻一划,便见那孩子指尖之上满满浸出的一丝血液,在月光皎色之下,呈现淡淡的金色。

她握住玄鞭的手不经意的抖了抖,似是松了口气一般,转眸看了一眼罗迦

“不知先生可知解蛊的方法。”

罗迦慵懒的环抱手臂,靠在那庭院下的那颗梨花树上,看不清楚情绪

“给在下准备一间上房,床褥要西域波弋国所产的绡罗,窗纱需岭南上阳一带所产的霞影纱,我不喜欢你们这些俗人所用的红烛,全给我换成鲛珠,茶器需要得汝窑冰裂白瓷,茶叶需要明前龙井,且不要试图拿那些阿猫阿狗所喝的东西来骗区区,在下救醒你们主子前,这些东西都要备好。”

说完牵着小五优哉游哉的向凤萧房内走去。

卫彻看了一眼两人,默不作声跟上。

玄林并未上前,见雁丘一直站在原地,便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下,膝行至她面前,将手中佩剑高举过头顶

“是末将错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身后的几排士兵皆围在院内,并无一人撤退,他们静静的看着殿下最信任的人,跪在一女子面前,默不作声。

雁丘见他乍然一跪,吓的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海棠树上,背上的烫伤似裂开,她疼的抿了抿嘴

“玄将军,你并没有错,你忠于秦王殿下,忠于西梁皇室,何错之有?”

她语气浅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然玄林更是觉得羞愧。

“请姑娘责罚,千错万错皆是在下一人所为。”

笑了笑,待那伤不再是剜肉蚀骨的疼时,她方才站直了身体

“玄将军,我说过你没错,站在一个护卫的角度你做的很好,为了保护你家主子,可以牺牲任何人。

只不过,你所忽略的东西,恰恰是我所在乎的。

在我眼里,天子与匹夫,与你们,没有区别,你无权掠夺他人的对生的权力,更无权替别人的生命做主。纵然这世道有阶级高低之分,也不可在没问清楚原由的情况下枉杀任何一人。

今日换做是有人要取你的心头血来救你的主人时,我也会阻止,一命换一命,是需要双方同意的前提下,否则,并不是什么大义之举,你想给的,或者他并不想要。”

雁丘忍着后背钻心的痛,背过身去,想着自己真他妈的白莲花,这种前世所不耻的圣母婊行为,最为讨厌,今日却不折不扣的做了一回……

真他娘的恶心人,都怪那个神棍!这一世,她的手上并不干净,骂的人家狗血喷头,似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原则与底线是任何人所不可触碰的。

她无法解释此刻的心情,或是为那一种亲人丧生时同样孤寂却倔强的不肯低头的背影,或是为那明暗的池水边少年一笑露出的小虎牙,或是为那一句或是能替族人报仇便将自己作牛做马为奴为婢。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自己少年时的影子,那种坚毅所包裹的温柔与异世而居侵入骨髓的孤独,与那少年有那么一丝丝的重叠……

那东西明明明冲着她来的,若非在最后一刻他替她挡下,此刻,生死未知的便是她了。

雁丘忽然很想知道,若是换做凤萧,他会杀了小五来救她的命吗?

她苦笑着摇摇头,跨过台阶,向房内走去。

罗迦懒洋洋的坐在床前把脉,见她进来,懒懒瞥一眼

“怕我杀了他?”

雁丘嗤的一声,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阁下若是想杀人,怕是此处无人能拦,既然没有杀人放火之行,也没打架斗殴之嫌,更无作奸犯科之意,说明你还有是别的想法?”

罗迦眼底笑意淡淡,轻轻抬了抬指尖,在凤萧胸腔几处划了划,那指尖泛着淡淡的红光,随即凤萧脸上的死灰之色逐渐褪去,面色恢复了苍白。

他拢了拢衣袖“你为何不问,我来者何意?”

雁丘轻嗤

“问了,你就会回答?”

“不会?”

“你看,既然你不会,我又打不过你,为何还要浪费口舌。”

“你可以试试看。”

雁丘嘴角抽了抽,怕这性情刁专古怪的家伙会反悔,立马捧场道

“你来者何意?”

罗迦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我看老三不顺眼,给他打了一架,他不给我饭吃了,所以过来投奔老七!”

身后的卫彻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您老人家这牛叉哄哄的功夫,竟然是因为看人家不顺眼和人家打架,不知您可将他宰否,也省得我们出兵攻城,他会不给你饭吃!然后您叛变的?

说出来谁会信,鬼才会信呢!

果然还真有鬼信,雁姑娘很有涵养的对此表示同情,并对克扣他饭食的老三表示深恶痛绝,哪天战场上遇见,定是狠狠揍之,为他老人家报夺饭之仇。

罗迦对她的态度表示满意,并表示自己会救凤老七,同时再度催促门外站着的那些人去采买他刚刚列出来的那些东西。

然后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窗外的月色

“今儿是十四,不是月圆之夜,明日便可试试了,现在带我去看看那个下蛊的人吧。”

他漫不经心的甩甩衣袖,卫彻见他什么都没作便要离开,当下要拦,被雁丘一个眼神制止。

她起身带路,看了一眼小五,那孩子机灵立马跟上

“这边请”

三人到了那侏儒的房间,还未进门便嗅到了血腥气,那男人的胸前伤口被仔细包扎过,因是自己伤了,所以力度并不深,并未完全伤及心脉,纵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人,也会在下手的时候稍有些犹豫,尤其如他这般。

罗迦嫌弃的捂着鼻子,轻轻拨开那侏儒领间的衣服,看了看,忽然抬起手,轻轻按在那人眉心之间,也似刚才那般,指尖泛起红光。

片刻,便见那侏儒转醒,目光呆滞瞳孔涣散的望着眼前这人。

罗迦竖起食指,在他眼前一划了一圈,那侏儒眼珠便跟着转了一圈

“养蛊时所用的七虫七花是否添了别物?”

------题外话------

妞们,今天上架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看到我在此处写下的这几百字……

写作是一条孤独的路,忆水之前说过,我是兼职,工作虽然忙,但还是爱好写喜欢写,无关其他,只是这条孤独而寂寞的路上需要一些东西来支持证明,和给予我一些动力,所以我选择自主。

另外我会将上架第一天的活动发在公告里。有喜欢的就留言吧,有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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