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寒清是极守规矩的一个人。
起码他的两个师弟是这么认为的。
有时候年纪尚小的苏明钰被大师兄盯着老老实实在藏书阁里罚抄宗规，抄着抄着就开始打哈欠，对着满纸的礼义吐舌头。
他是妖，妖的本能是弱肉强食。
所以苏明钰一向讨厌这些东西。
洛寒清听见自家三师弟在偷懒，抬头看了他一眼。
苏明钰连忙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苦着脸在纸上继续抄。
他不就是把来挑衅的弟子给揍的断了腿嘛......
事后他又不是没把人拖回他们宗门。
而且师尊也没有说什么。
“大师兄，为什么要我抄书啊，我没有做错什么啊。”
洛寒清闻言抬眸。
“我就折断他一条腿，谁让他我们这里撒野？事后我也把人送回去了。”
洛寒清眼神平静：“不然呢？”
“不然就让他爬回去啊，我又没有折断他的手。”
洛寒清：......
还好，只是想折断对方的手。
他赶来见到三师弟像拖麻袋一样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弟子的时候就下意识去看那人的脖子。
那一刻他是真的庆幸年纪还小的三师弟没有化回原型把对方的咽喉咬断。
“伤了人就需要赔，更何况对方只是言语挑衅。”
“那我也只是拳头不小心砸在他脸上。”
洛寒清：？
好一个不小心。
“而且师尊他也没有说什么吗？”
“但是师尊的师尊开口了，你再不抄，就要翻倍了。”
苏明钰知晓自己理亏，早早闭了嘴，埋着头对这些条例龇牙咧嘴。
洛寒清轻叹一声，继续看书。
“也不知道大师兄怎么做到这么守这些条条框框的......”
洛寒清听见三师弟的小声嘀咕，没有接话。
守规矩吗？
也许吧。
洛寒清没有对自家三师弟多加斥责。
因为他刚来归一宗的时候做出的事情比他和二师弟现在做的出格的多。
那时候他刚刚被师尊捡回宗门，天天和师尊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直到他的肚子响了一声。
师尊疑惑了一会，把他抱起夹在臂下去了卿衡师叔的住处。
洛寒清在那里吃了在归一宗的第一顿饭。
他的师尊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的样貌，他的实力，他的地位......
还有他很特别的认知。
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长这么大，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小孩的需求是什么。
比如小孩子需要吃饭，而不是一堆惹人眼红的天材地宝。
还好洛寒清自己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每次到了饭点就满宗门去蹭饭。
然后他有一天蹭饭被闭关出来宗主抓到了。
师尊偷偷捡他回来的事情也暴露了。
于是师尊被宗主大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要换个长老给他当师尊。
师尊说：“不要，吾捡的。”
宗主大人被一脸“不给不给”的师尊气的吹胡子瞪眼，转头换了副和蔼的模样，对着还捧着夹着羊肉的烧饼的他开口：“小家伙，你想不想换个师尊？”
师尊插嘴道：“吾还没死呢。”
“你闭嘴，让他自己选。”
师尊便不再说话。
年纪不大的洛寒清捧着饼想了了一会。
“为什么要换？”
宗主：......
“老夫怕他养死你。”
“那我不换。”
站在一旁的濯卿辞眼睛一亮，然后被老宗主瞪了一眼。
“为何？你要想好，濯卿辞这小子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年纪尚小的洛寒清认真回答：“因为我说过，我要给师尊养老。”
一旁的卿衡：哈？
宗主：？
“你若是担心离了他没有好的资源，大可以放心。你的天赋很好，天生剑骨的天才到哪儿都有人器重。”
“师尊救我一命，相当于再生父母，所以我要照顾师尊。师尊他不知道照顾自己没关系，我学照顾他就好。”
卿衡：“噗。”
宗主：？？
濯卿辞：“说的真好。”
最后宗主没有再说什么，送了他一本宗规，挥手把他们放走。
从那日开始，洛寒清开始努力学习宗规。
没过几个月，洛寒清又被其他弟子叫去宗主面前。
“隔壁宗门说你计较小孩子的出言不逊？”
早就站在殿里的濯卿辞疑惑抬头：“什么时候？”
“前日。”
“吾没有计较。”
“那为何对面宗主说你指使寒清欺负人？”
刚刚被带进门的洛寒清听见自己的名字懵了一会，抬头就见自家师尊指着自己说：“什么欺负人？他就是个小孩子，怎么就欺负人了？”
宗主：......
“要是吾要欺负他，吾用得着自己的弟子出手？”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想自己对那个孩子动手？”
“当然不是。”
宗主松了口气。
“吾想对他师尊出手来着。”
宗主松的那口气卡在喉咙里。
“只是老东西你之前说，吾不能因为看别人不爽就下手，所以吾才没这么干。”
老宗主实在不想听濯卿辞这个臭小子扯淡，招手让洛寒清过来：“你说，那日发生了什么？”
洛寒清抱着那柄师尊新送给他的剑挪上台阶，站在宗主面前乖乖汇报：“那日师尊刚刚送了我这柄剑，那来论道的人带着自己的徒弟路过。”
“然后呢？”
“然后他问我是哪里出身的。”
“你告诉他什么？”
“我告诉他我是师尊捡的，然后他突然就嘲讽我还没有剑高，不配用这么好的剑，趁他的师尊不注意冲过来想抢，被我一个闪身躲过摔了个狗啃屎。”
“躲的漂亮！”
老宗主瞪了眼在旁边鼓掌的卿衡。
“咳，我是说，师侄这把剑真是漂亮，衬他。”
“然后呢？”
“然后师尊指着地上的人说‘去，补个几脚’。”
“然后你就去了？”
“宗规上说了，要听师尊和长老的话，所以我踩了两脚，还骂了他‘废物东西’。”
老宗主拍手叫好：“骂的漂亮！敢骂我们归一宗的弟子，他们那种人连扫地我们都不收！”
濯卿辞幽幽地盯着老宗主。
“咳，老夫是说，卿辞你这把剑确实漂亮啊。话说回来，寒清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洛寒清眼睛一亮：“宗主的意思是我该直接拿剑柄敲晕他对吗？”
宗主：......
“不是，再怎么说对方也是客人，我们要讲礼节一点对不对？”
“那我下次打人的时候会加上敬语的。”
从那天开始洛寒清被宗主每天单独叫去教规矩，主打一个不让濯卿辞带坏小孩。
回忆结束，洛寒清默默翻页。
“不必再抄了，去玩吧。”
刚刚还蔫了吧唧的小狐狸精神一震：“可是师兄，我还有一半没抄。”
洛寒清：......
那你一天抄了些什么？
“师兄帮你抄，去玩吧。”
“好耶！”
目送师弟离开的洛寒清合上书叹了口气。
规矩？
那只是做给人看的东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