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村长一样动心思的人不少，大部分都是六十到七十的老人。
老年团体鱼都不看了，神色亢奋地去角落开小会，
没办法，人老了没法出海，村里除了下点地笼，淘海来钱了。
一个月只有十多天适合，这十多天，还得看运气上货。
而且淘海也是初一十五才能遇到些好货。
老人家淘海比不过年轻媳妇和妇女，属于边缘人物。
一个月能赚三四块钱就不错了，多的难啊。
阿公那鱼竿，村里老人买不起的。
但是后山有竹子啊，自己做呗，鱼线鱼钩不要多少钱，他们还是买得起的。
童瑶让杨清桦一会将黄唇鱼留下来，别卖给姐夫，留着有用。
杨清桦想追问为啥，但人太多，只能等回去再问吧，他现在已经完全相信童瑶的决策了，点头就去帮忙。
童瑶抱着嗷嗷喊饿的儿子回家，顺便把王牛父女俩叫上了。
没办法，又要借钱了~
她本来想收七个老爷子的黄唇鱼就行，谁知道李大翠夫妻俩也不愿卖给收购点了，说要卖给童瑶。
童瑶只能“含泪”收下了。
李大翠夫妻俩的鱼货不是卖给赵有富的，童瑶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至于姐夫，鱼肉还是有卖头的，8块钱一斤没办法，卖个一两块没问题。
凌晨三点，两家都要拉货去县城开店。
姐夫是用泡沫箱装鱼货，碎冰洒在上面。
这年代有泡沫箱的，不然卖冰棍的怎么走街串巷？
姐夫完全可以卖新鲜的鱼肉，到时候带上菜板和刀，现砍现卖呗。
前提是他愿，要是不愿，自家上！！
童瑶算了算，老爷子们七条黄唇鱼，加上李大翠夫妻俩的三条。
那就能晒出十个鱼胶了。
自己那条能晒出一斤多得鱼胶，要保存着。
其他的问问谢磊，能不能收，价格美不美丽。
再送一个，做个人情，拉近关系。
再不济，就拿去店铺问问。
她也想保留长长久久啊，可现下真是太缺钱了。
再不回点钱，老吴头几家的鱼干都没钱收。
“阿牛叔啊，那个…这个，就是吧，能不能……”
童瑶来回捏着儿子的藕节胳膊，对王牛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了。
王牛佝偻着背在旁边走着呢，闻言微微站直点身体，停下来问：
“咋了这是？阿瑶你有啥就说，跟叔就别客气了。”
王娟偷偷笑了下，上前摸了摸杨溪俊的光脑袋，说道：
“阿瑶嫂，是不是钱又不够用了啊？哈哈，我和我爹还说呢，不用还钱我们钱的，想用就拿呗。”
王牛心下松了口气，憨笑道：
“我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这事，阿瑶你要用钱就拿，反正我们父女两的钱都放你家。”
父女俩对其他人或许有所防备，但对童瑶夫妻俩完全没有。
童瑶夫妻俩的人品谁都要说一声好。
王娟成绩好，今年指定能考上大学。
王牛丝毫不担心闺女大学费用。
就算自家的钱，全拿去支持童瑶夫妻俩也没啥大不了的。
到时闺女的学费……就算他不开口，阿瑶也会主动拿出来。
王牛和王娟都明白。
自家能有今天，是受了童瑶夫妻俩的恩惠。
当初王牛掉入海里时，听到的那一声，就是童瑶叫的。
后来给他一份活干，也是童瑶先提的。
这背后，不乏杨清桦，乃至老杨家长辈的支持。
在人要被海水溺死的时候，有人拉你上来，这不是救命之恩是什么。
在被全村人排挤，被全校排挤的时候，有人为你出头，这不是恩惠是什么。
就是来扫盲班学习的那群女娃，能有书看，有本子和圆珠笔写字。
总之，童瑶夫妻俩就是人生最绝望的时候，他们拉一把，让他们活出个人样。
今天童瑶也叫她们过来吃饭。
在家吃不饱的她们，三不五时就能来童瑶家开小灶，这是她们凄苦童年里照射的一道光。
或许对于童瑶一家来说，这不算什么。
可对于身处困难的他（她）们来说，却是拿命去报答的恩情。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句名言，在王牛父女俩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童瑶放下儿子，让他在自己走，这才对王牛父女俩道：
“丁是丁，卯是卯，以后娟儿得上大学，上完大学分配工作，很可能在外地，到时候宿舍不好，就在外面买房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对了，那个鱼胶对孕妇好，到时候我留一个给娟儿，备着。”
王牛赶忙摆手：
“不用不用，娟儿哪里用得上，现在吃得好，你看，都长肉了呢，面红脸黑的，好得很，那个黄唇鱼那么贵，鱼胶肯定更贵，你拿去卖钱。”
王娟三步并两步抱起杨溪俊。
她脸上那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在夜里被手电筒照耀下，显得有几分诡异。
杨溪俊并不怕，还嘎嘎笑的拿脑袋顶着王娟玩。
王娟偏偏头，单手捏了捏可爱的小家伙。
踌躇片刻，决定对童瑶说出心里话：
“阿瑶嫂，我到时候报本省的大学，我要选师范学校，到时候毕业了，回来教…教俊俊，行不，我也跟着出海，到时候俊俊交给我带，还有结婚，我…我不着急。”
童瑶心下一紧，久久无言。
王娟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她平时和童瑶聊天，侧面打听出来，俊俊这辈子都不会去上学。
俊俊这个情况，她也明白，没法去学校，也没有老师教他，既然如此，那她来教。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这个天真又可爱的孩子。
出海没什么不好的，风险再大，抵不过和爹，和阿瑶嫂和俊俊在一起，无忧无虑，多好。
她这个情况，脸上有大块胎记，脚还残疾，走路都跛脚。
从小到大，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去学校，或者走在街上。
从来都是被人嘲笑，说嘴的。
社会很现实，她就算是重点大学又怎么样呢，哪个单位会要一个毁容，身体残疾的人。
就是结婚，她都不指望。
越是学得多，看的书多，她就越不可能把自己当成货物一般，让人挑剔来，挑剔去，嫁给一个不珍惜自己的人。
她看过不少历史书，古今中外扬名的大人物不少，可大部分都是男人，女人少之又少。
王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极致聪慧的人，她学习好，是因为只有学习，没有朋友。
也只有课本，不会嘲笑她，不会远离她。
现在有了阿瑶嫂，还有胖妞嫂她们和自己作伴。
还有一位永远不会嫌弃自己的爹。
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可哪有故乡来得安心。
这个偏远的、破旧的小渔村，有自己的爹，有救赎自己的人，以及一位永远纯真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