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疗养院，裴琛就让秦莘摘掉了面具。
因此孙医生得以清楚看出秦莘面上疑惑，他叹口气：“应某人所邀，在这里带一批徒弟。”
“所以今后就算我不在，这座疗养院也会有足够且专业的医生坐诊，尤其是阿兹海默症。”
他其实也不亏，钻研这个领域很久，他一直没有大的突破，是裴琛不遗余力为他提供资源，才让他找到了攻克瓶颈的希望。
所以他虽然看不上裴琛这种仗势圈人的暴发户行为，却也实打实知恩图报。
于是他特意重点强调了“尤其”两个字。
秦莘心中有个地方正在塌陷。
她不想自作多情，但裴琛这么做，是不是为了她？
裴琛笑着带她走过医院的每一处。
在哪里看医生，哪里做检查，哪里拿报告，连哪里可以散步休息，他都说得清清楚楚。
秦莘晃了神，问他：“那排队挂号和缴费的地方呢？”
裴琛一脸神秘地递给她一叠文件。
看完后的秦莘内心无比震撼——这是一份转让合同，疗养院的所有人要将它无偿赠送给乙方，而乙方的签名处还是空白一片。
“作为疗养院的主人，这点特权还是可以有的。”
裴琛把笔递给她：“迟来的生日礼物。”
这份礼物太大，秦莘不肯收。
她觉得哪怕给她一张VIp免排队卡，她都能厚着脸皮接下，可……这可是整座疗养院啊！
裴琛问秦莘。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对你的好是因为当初你救了我。”
对其他人来说，那天的绑架或许只是个幌子。
但他们都清楚，裴琛如果跑不了，或许真的会丢了命。
秦莘无法反驳。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不愿放任自己喜欢上裴琛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始终觉得裴琛对她的感情源于感激。
她受之有愧。
“那么，从今天起，我把‘救命之恩’还给你。”
“收下这座疗养院，我们就两清了。”
说这话的时候裴琛异常冷静。
“如果你选择了别人，以你的性格，想必以后一定会和我保持距离。”
“可是外婆离不开孙医生。”
“所以秦莘，收下这份礼物吧，你需要它。”
秦莘发现她心里居然有些难过。
外婆是她内心从未放下的牵挂，她一直在担心剧情的影响没有消失，害怕某一天醒来，外婆还会在既定的命运中离去。
她贪心地希望外婆可以健康地陪她久一点。
不知道是否男主光环作用，在裴琛找来的孙医生看顾下，外婆的病情真的被稳定下来。
所以裴琛说的没错，她需要孙医生。
生怕她不愿意签字似的。
裴琛把笔塞进她手中。
“以我的身价，难道一条命还不如区区几十亩地？”
“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你裴哥了？”
“如果觉得我吃亏了，就继续努力工作，不信我，就信你自己，相信你自己值得这一切。”
见秦莘还在犹豫，裴琛坏笑着说：“如果莘莘老师看不上疗养院，裴哥吃点亏，以身相许也行。”
秦莘的伤感和感动都被这句话冲散。
裴哥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要开玩笑？
这么想的她一抬头，就看到裴琛认真的眼神。
他又说：“要不然，我给你当小的？”
秦莘三两下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感觉自己中了激将法。
裴琛接过签好名字的文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真可惜。”
他还是比较喜欢别的报恩方法。
秦莘已经不敢接话了。
她想，这样也好。
裴琛这样优秀又帅气的男人，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他终会找到一个远胜于她，同时也深爱着他的人，相守一生。
带着将要告别的心情，秦莘和裴琛继续度过了愉快的下午，他们共进晚餐，然后应邀和裴琛一起来到附近一座可以眺望城市的寺庙。
裴琛不打算对秦莘隐瞒自家糗事。
“他从前被柳诗琪陷害，和我妈大吵一架，两人心不在焉出了车祸。”
“我爸只是轻伤，可我妈被压在车下，内脏多处破裂，一度被下达病危通知书。”
秦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
裴琛让人关了附近的灯，两人靠着扶栏看那些被夜色点亮的星星。
“我爸既后悔又内疚，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
“然后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
秦莘猜到了，但她还是乖乖摇头。
裴琛语气中掩不住的嫌弃：“他出家了。”
“去求缥缈的神仙和佛祖，让他们替他守护我妈。”
秦莘：……这很难评……
裴琛把手搭在扶栏上。
“我以为我妈不要我的那些时间里，她其实一直没有脱离死亡阴影。”
“身体和内心都是。”
“最初几年是身体不好，命都是靠金钱吊着的。”
“现在她身体里到处都是科技。”
“我都不知道她那么小的身体是怎么植入各种钢针和金属架。”
“后来几年是心理问题。”
这还都是钱多多告诉他的。
“据说我妈几乎每天都会从噩梦里惊醒，说梦到她死了，我受不了打击。”
“她说她看着我痛苦的样子，一下子就惊醒了不敢再睡。”
“你说奇不奇怪，她连自己死了都不怕，却怕我痛苦。”
这些话，裴琛大概也不会对别人说了。
秦莘觉得她或许会是唯一的倾听者。
“阿姨很勇敢，她回来找你了。”
有柳诗琪那样任性的母亲，也有谢月婵那样无畏的母亲。
经过多年岁月，她终于跨越死亡，重新握住了裴琛的手。
错过的生日会他没打算再补。
可谢月婵的礼物却被整齐地放在他房间里。
这些东西让他清楚的知道，从离开的第一年开始，母亲就从未忘记过他。
“然后我就想，”裴琛看着自己的手，“幸好。”
“幸好她回来的那天，我没说出让她伤心的话。”
秦莘真心替他高兴。
“以后一切都会好好的。”
裴琛继续道。
“但我也曾后怕过。”
“我妈跟我说在国外的每一天她都在后悔，后悔没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陪我。”
“我爸也说他后悔，他后悔的事就多了。”
“能说一夜，全是反面教材。”
秦莘：……现在笑出来的话好像不太礼貌。
说着说着，暗色的天空忽然绽开一朵五颜六色的花。
裴琛的声音同时响起。
“所以我就想啊，我才不要像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