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甫听到宫人通报，国师从正门进来了，心里莫名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是他知道了那天晚上他宠幸了女人，生气了？
墨甫心里惴惴不安。
墨甫这个时间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颜婳踏入御书房，规规矩矩的给他行礼。
墨甫从他踏入御书房开始，就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他僵硬的让他免礼，就连声音都是僵硬的那种僵硬。
颜婳直起身子，淡淡的平视他。
也许，今日是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毕竟，他们两人也是夫妻一场，还是她孩子的父亲，颜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他还是那般的丰神俊朗，天资卓绝。
浑身上下自然的透露着上位者的尊贵，就好像，他就是天生的帝王，让人不敢冒犯。
只是，他瘦了，也憔悴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似乎最近过得不是很好。
许是政务太繁忙了吧。
经历了许多，他褪去了当年的桀骜和稚气，多了几分成熟。
颜婳不由开口道，“陛下，您贵为一国之君，当保重龙体才是，褚羽国上下都需要您。”
墨甫脱口而出，“那你需要我吗？”
颜婳一怔。
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他在她面前，总是用“我”自称，可能他是将自己当成朋友了。
墨甫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转移话题，“快要午时了，国师陪朕用个膳吧。”
颜婳在看他的时候，墨甫也在看他。
他瘦了许多，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纤细的身子显得更羸弱了。许是最近农科院太忙了吧。
不知为何，被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墨甫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就好像，他就要离他而去了！
墨甫心里莫名的慌乱，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把他留在身边，用膳，说话，散步，谈政事，做什么都可以，他不想让他离开。
颜婳孕期反应严重，哪里能和他一起用膳？
她看到油腻的东西就想吐。
颜婳呈上了拿在手中的辞呈，墨甫看着那纸面上两个醒目的大字，只觉得分外刺眼，心跳好像漏了半拍，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要离他而去！就好像当年婳婳……
还不等颜婳开口，墨甫突然道，“不要走！”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悲恸，将颜婳吓了一跳。
他这个样子，就好像……当年她死遁，没有一丝气息的躺在他怀里，他所流露出来的那种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可是，他们是因为利益关系绑在一起，他可以为了皇权，要灭她全家，也会因为别人的陷害将她下狱。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啊。
颜婳一直以为，他当时是演的，演给她爹看，演给天下人看。
因为那时，她爹刚交出兵权，若是他当时对皇后的死无动于衷，未免会惹天下人非议，颜将军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可他如今这是？
颜婳看着这个样子的墨甫，不知为何，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下意识不想看到他如此难过。
颜婳不由放柔了声音，道，“陛下，臣近日深觉身体不适，想要辞官回乡调养，还望陛下恩准。”
“身体不适？”墨甫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他慌忙从座椅上站起身，三两步来到颜婳面前，拉着他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
墨甫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一丝发抖，“你，哪里不舒服？”
当年，婳婳也是这样，她初时也跟他说她身体不适，她要调养。
可是，调养了许久，她还是离他而去了！
白千尘是闻名天下的鬼面医仙，他身体不适，连他自己都看不好，墨甫不敢想，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严重到连他这个鬼面医仙都看不好！
颜婳不自然的从他手里抽出手。
他这副紧张关心的样子，让她很不适。
颜婳不敢跟他对视，她怕，她怕她又会……动心……
颜婳扯起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只是近几年劳累过度，伤了身子，调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墨甫看着他从自己手里抽出手，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他连碰都不想让自己碰一下。
他对自己的触碰那么反感。
墨甫的眼睛暗了下来，浑身上下透着说不出的哀伤和落寞。
但他还是紧张的看着白千尘，小心的问，“你真的没事吗？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吗？你没骗我？”
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是那么的卑微。卑微的生怕自己问多了，会惹了他的厌弃。
爱情总是让人卑微的，他身为一国帝王也不例外，他已然卑微到了尘埃里。
婳婳以前也总是说她没事，可是，最后却……
经历过心爱之人的离开，墨甫他再也经不起这种伤痛了，他怕，他很怕。
“我真的没事，就是想休息休息。”颜婳完全不敢看他，他的眼神哀伤中又透着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会惹怒了她。
这样子的墨甫，颜婳不敢看。
墨甫深深的看着他，抿唇不再多说。
他接过他手里的辞呈，收入怀里，不容置疑道，“辞官就不必了，你想调养，朕准许了，你想调养多久都可以，但是不许辞官。”
“国师之位，永远为你留着，等你想回来了，就回来。”
颜婳诧异的抬头看他。
哪有这样的，哪个皇帝允许臣子无休止的去调养的，还为她保留国师之位，历史上可没有这种先例。
不过，对于她来说，这和辞官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她这辈子，定然不会再来京城了。
颜婳对着他深深一礼，“臣，多谢陛下。”
颜婳直起身后，转身就往外走。
墨甫突然道，“国师，最后再陪朕用个膳吧。”
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墨甫已然明白，他留不住他了……
若是自己强行留他在身边，他恐怕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让自己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他想走，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他想最后再跟他吃个饭，说说话。
也不知道这一别，要何时才能再相见？
墨甫心中极度不舍，可是，他已然没了留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