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水月大师拍拍肚子，“我们已经收掉了这只魇鬼，楼总不用再担心什么，老衲赠送你几道平安符，你把它贴在屋里——”
水月大师说着，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你房顶那么大一个窟窿，还是先报个警吧。”
“还要报警？”楼总诧异，“不是魇鬼干的吗？”
“魇鬼只是加强对你不好的影响，把未来可能发生的坏事提前到现在。”方颜道，“比如这天花板，如果它没有质量问题，魇鬼使再大的力气也只会掉点儿墙皮，所以该投诉还是得投诉，不然它今天不出事，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伤到别人。”
楼总点点头：“我这就打电话。”
“再给梁助理报个平安吧，”方颜提醒，“顺便告诉她，这单委托我们完成了。”
楼总的电话打出没多久，警察来了现场，梁助理也赶了过来。
她看到满地狼籍，脸色发白，抓过楼总上下打量，见他没受伤，松了口气。
“我就说这房子不好——”她口气严厉，眼看就要发火，突又停下。
她看着桌上的钻戒，目光停滞片刻：“你买的？”
楼总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嗯”了声：“本来想送你，但现在坏了。”
梁助理微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向方颜：“多谢你们。”
“好说。”水月大师微微一笑：“关于来龙去脉，我们已经和楼总讲清楚，梁助理可以问他。”
梁助理拨了拨凌乱的长发：“明天我会把尾款转到大师账上。”
水月大师笑得更是情真意切：“我这儿有几道平安符，送给两位，不要钱，纯赠品。”
“都给他吧。”梁助理指指楼总，“给他去去霉运。”
“我也有一道符想送给梁助理，”方颜走过来，“梁助理跟我出去瞧瞧？”
梁助理看看她脸上的笑容：“好。”
两人来到楼下。
方颜一直往前走，梁助理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道：“方小姐想带我去哪儿？”
“就这儿。”方颜停下脚步，用脚尖点点地面。
梁助理跟过去，往地上看了眼：“这儿有什么？”
方颜指指上方：“看上面。”
梁助理抬头，深更半夜除了楼房影影绰绰的轮廓，什么也瞧不见。
方颜仰着头道：“上次高空坠物，就是从那家掉下花盆，差点儿砸到楼总。”
“我知道，”梁助理顺着她指的方向瞧，“那家赔了医药费，还被罚了款。”
“楼总虽然受了诅咒，但运气不错，好几次都死里逃生。”
梁助理听了方颜这话，叹口气：“但他脾气太倔，每次都说没事，如果不是我坚持请你们来，他今晚就麻烦了。”
“其实就算我们不在，他也不见得会出大事。”方颜道。
梁助理疑惑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却见四周变得模糊不清，像有一团浓雾涌过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方小姐？”
“没事，”方颜出现在亮光中，“我怕人看见，布了个结界。”
梁助理皱眉。
她多少明白结界的意思，两眼盯着方颜，带上几分警惕。
方颜笑道：“梁助理别怕，我只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抬手，一团东西从她掌心落到地上，又从地面慢慢展开，撑了起来。
梁助理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喘，猛地捂住嘴。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人影，依稀能看清它的轮廓五官。
梁助理睁大眼睛瞧了又瞧，终于确信那张脸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也是冷冷的，像一尊没有生气的腊像。
“这是……什么？”梁助理挤出一线声音。
“是魅。”方颜道，“从你玉坠中生出的魅。”
“魅？”梁助理喃喃道，“它是活的？”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种妖怪，不过这只魅没什么灵智，它只是依托你的执念而生。”
“我的执念？”梁助理似懂非懂，“我的什么执念？”
“这就要问你了，”方颜看看她，“这只魅一直跟在楼总身边，帮他挡过灾。”
梁助理愣了愣：“保护他？”
方颜不答。
梁助理仔细打量眼前的魅，神情难以名状。
“你可以碰碰它。”方颜笑笑，“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和自己长得一样的魅。”
梁助理抿抿嘴唇，作为一个会尝试招桃花仪式的人，她的好奇心战胜了她的害怕，她伸出手指，在半空犹豫了几秒，勇敢地伸向眼前的魅。
“没什么感觉——”她的指尖轻轻擦过魅的身体。
忽然，她的手指颤了下，像被针扎到似地缩了回去。
她握住手指，眼中难掩惊讶。
方颜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变化，轻声开口：“感觉到了？”
梁助理脸色变幻不定，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羞窘，像是气愤。
“我捉到这只魅的时候，它刚救了楼总一命，”方颜慢慢道，“照理说，它应该对楼总充满善意，但我发现，它身上的情绪不只这些。”
占有，排斥，渴望，嫉恨，种种复杂情感交织在一起，生成了这样一只奇怪的魅。
梁助理呼吸渐促，她的手指紧紧绞缠在一起，目光渐渐冷下来。
“我没别的意思，”方颜道，“这只魅吸收的灵气不多，过不了几天就会消失，但它如果一直跟在楼总身边，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正如楼总那日所见，那个花盆到底是被风吹掉，还是被某种力量砸下来，没人可以断定。
这只魅体内的负面情感并不少，如果任由它在外飘荡，不是什么好事。
梁助理作为执念产生的源头，她接触这只魅时的感受只会比方颜更深。
她静了好一阵，抬起头，仰面朝天，忽然笑了下。
“让你见笑了。”她笑道，“我没想到我的情绪会这么严重。”
她长出一口气，用指尖按按眼角：“就像我下午对你说的，我和他之间有问题。”
“也许旁人会觉得可笑，一个男人，有才华，没有不良嗜好，唯一的爱好是工作，肯为女朋友花钱，更没有二心，这样的男人做丈夫到底还有什么不好，”梁助理笑道，“可我就是不甘心。”
她抱紧双臂：“我经常问自己，我在别人眼中除了是他的私人助理，是他的未婚妻，我还有什么价值。”
“我帮他打理一切琐事，他很依赖我，我有时会想，不如就让他一直依赖下去好了，让他离了我就不行。”
梁助理望着面前的魅，伸手又碰了碰它：“我甚至想过，如果他病了、受了伤，或者更糟……那他就得彻底依靠我，到那时，我就能真正主宰他的生活，还有我的。”
她扬起嘴角笑笑：“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意义，我就像月亮绕着地球，还是离不开他的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