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在说笑。”
虽然张逸虚向来不会理会他人的嗤笑，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番。
“虽然我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这次的混战来的莫名其妙，有些……不寻常。”
张逸虚的表情有几分不自然，想来是为某些事情想不通顺而苦恼。
李佑瞪了一眼小岚，后者收回嗤笑，歉意一笑。
“不寻常……是指那四十多位大乘？”
事实上在李佑看来，这里的变故，除了澹台郁弥被刺杀外，都不寻常。不过这样显眼的不寻常，应该不是张逸虚困扰的原因。
果然，张逸虚闻言摇了摇头：“不只是，应该还有某些地方是我没想到的。情报太少，战局开启的太快，我没机会……”
说到这里，张逸虚忽的沉默了，想来应该是他注意到了什么，正在推算。
这段时间，李佑当然也在思考，但他毕竟来百域来的晚，中途还带着宋芷出去玩了一圈，所以对张逸虚所说的不寻常完全没有头绪。
甚至在他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琴剑杀劫、百域祭礼、圻武竞决、帝君遇刺，一切都是那么合理，除了禁空封绝阵……
所以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通过张逸虚的讲诉，试着代入他，来推算哪里出现了不寻常。
首先是，起因——因为东流在百域，张逸虚才来的这里。而且来了这里之后，张逸虚才开始正式谋算。
按他所说的计画：得到诸如文相、大将军这类人的赏识，进而混入百域高层。这一步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了解百域的动向；继续与澹台郁弥合作，顺便调查他的情况。这一步缘于与澹台谛宗等人的交易；挑拨澹台谛宗等人心思，让他们对澹台郁弥保持怀疑。这一步是为了制衡澹台郁弥，让他能从中周旋；最后是与魔者接触，确认对方的态度。这是自魔者出现之后才诞生的想法，主要目的，大概是为了留一条后路……
总之按张逸虚的说法，这一系列操作里，无论是与太叔云天，还是澹台郁弥等人接触，都没有出现不寻常的地方。
甚至是百域即将出现的动乱，也是因为澹台郁弥对外扩张的野望和对内奋勉的仁治的矛盾下的必然。
至于最后一步，张逸虚还没来得及，因为战局开启的太突然了。
但也说得通，正是因为魔者忽开杀劫，才让有心人看到刺杀帝君的机会。同样，也是因为魔者开杀劫，才有那么多大乘合力布置阵法，虽然那些大乘同样来历未明。
而魔者造杀，是因为出现了一批人。所以关键，还是那批突然出现的人吗……可如果他们的出现，真就是意外呢，那还有不寻常吗？
线索太少，可能性太多，李佑迫不得已暂停了思考。
看了一眼场上的局势，此时澹台郁弥似乎已经解放了自己的力量，开始带着澹台公主等人回击。
当然，也有可能是担心澹台明月涉险，所以并没有臻至极限就展开行动。
刺客们当然比他们这群人来的默契，而在阵法的加持下，凭借人数的优势，也能实现稳稳压制。
至少每当刺客们出手，澹台郁弥就不得不分心守护其他人。
如此招来式往之下，澹台郁弥还真拿这群刺客没什么办法。
似乎局面又回到原点？
不，当然不。
——禁空封绝阵下，再不能新置阵法，所以那群刺客没办法变换阵型。
“大穹太昊神光诛邪阵，原来是借助九曜的威能。”
这可不是困敌或者说扰敌心智的阵法，而是正经的杀阵。借九曜之能，强行增幅己方的战力。
后来的很多“秘术”，就是因为一个人不能布置阵法而在此基础上研发出来强行提升功体的术法。
同秘术一样，这种杀阵自然也有后遗症。根基受损经脉寸断之类的，视借用的星力而定。
没办法，毕竟刺杀的是一国之主，如果仅仅用些困敌之法，很有可能把自己陷进去。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解析，终于被澹台郁弥算到了此阵的阵眼阵脚。
于是一拳轰去，便有四五个人死死守住东南角。然而玄能流转间，却有一面旗子从中显现，然后消失无踪。
应该不是挪移，只是简单的隐匿。
“用旗子布阵？”
哦，也难怪，如果用人来做阵脚，虽然可以做到随意变换，但又得浪费几个人手。
一击虽未得手，不过澹台郁弥也知道自己推算正确。所以周身灵能再运，这次毫无保留，对着寅卯巳未四个方向各出一拳。
而这四拳，也让刺客们知晓对方已经看穿了此阵。所以，再没有人去挡。
甚至所有人都默契的停下手来，眼睁睁的看着阵法崩溃、消散。
对此，澹台郁弥很满意。
虽然他功体被破，虽然他们人数相差悬殊，不过还是很自信。大概是源于大乘的自信。
接下来就是绚丽多彩的术法轰炸，以及朴实无华的围剿猎杀。
只不过在澹台郁弥一个人牵引半数刺客的情况下，澹台明月等人的压力小上不少。
而这时，基本就是剑神一个人的表演时间了。
乒乒乓乓的较量之后，紫苑忽的一个后退拉开身位。与此同时，体内剑息蔓延，流萤光华璀璨。
“剑之初——”
随着剑神轻语，冷彻之意铺开四野，无边剑气交织，如罗网倾覆。
场内刺客顿感不妙，就要上去打断对方蓄势。然而，一道身影已越过他们的包围，出现在姑娘身前。
一拳！
在场众人皆不能寸进。
而姑娘的蓄势也终于完成：“冥道残熙！”
剑出之刻，在场刺客皆感身陷囹圄。黑暗占据了他们的视线，恐惧于无声中发芽。
而在眼识受蔽之下，但见清平之息如划夜之晨曦，向着他们狠狠斩来！
澹台郁弥攻击在前，绥道六刈斩击在后。两人连击之下，一众刺客甚至来不及还手，便是伤亡惨重。
而趁着刺客调息期间，澹台明月当机立断，带着七位侠士发起了冲锋！
没有阵法辅佐，近身拼杀永远是最快的杀敌之法。
看到这里，李佑便收回了目光，接下来的剧情他已经能预见了。
保险起见，又在手中掐了掐诀，配合澹台郁弥的面相，笼统地算了一下对方的凶吉。
只能说不愧是王命在身之人，卦象已经从大凶转变成了小凶。
这一劫，居然就这样过了。
这边的事暂且不再关注，李佑便趁着心思通明之际，再次推算整件事情的始末。
可惜，正当他推算到一半时，旁边沉寂已久的谋者猛的一拍手：“对了，就是太快了！”
太快了？什么太快了？
一声低喝将李佑从“天人感应”的状态中惊醒，而后张逸虚解释道：“我知道是哪里不寻常了。
这就是东流在逐鹿盛会上采用的方法——提前启用了我布置的手段，使得所有人来不及准备，只能仓促应对。
这次事情的不寻常，不是那些大乘，也不是围攻魔者的人，而是整件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甚至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就发生了。
澹台谛宗没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就发动了突袭，单方面破坏了和我的合作；黑袍覆面人过早暴露踪迹；而战局开启，原本隐匿在城内的大乘为了维持他们之后的计画，只能被迫联手封住整座城。
这个猜想的证据就是：澹台郁弥遇刺时那一瞬的茫然，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会受袭；同样，希洛重伤未愈，与黑袍覆面人的相遇亦出乎他的预料；更重要的是，整座禁空封绝阵十分粗糙，更像是临时起意，如果有足够的材料，我能比他们布置的更好。”
听完讲诉，李佑愣了一愣，毕竟这猜想未免过于牵强。不过李佑也明白张逸虚这个猜测的由来，应该是他察觉到整件事背后有一个推手。
正是这个推手才使得这么多人按部就班的计划出了偏差，更使得澹台郁弥杀劫提前，而他们被卷入其中。
“要印证这个猜测也简单，找到澹台谛宗，或是那些大乘。亦或是，以局破局，逼迫那名推手出现。”
张逸虚看向远处，双目精光闪现：“既然他的目标是混淆视听，试图打乱所有人的排布，那我们只要让事件按着某种秩序发展，自然能逼迫他浮出水面。”
“该怎么做？”
两人对话间，紫苑已经离开战场，出现在张逸虚身边。而张逸虚看了一眼场中战局，低声道：“澹台郁弥的劫数已过，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帮他清楚阻力。”
瞥了一眼正在调息的紫苑，张逸虚继续说道：“以此为基础，协助魔者杀敌，并尝试拉拢对方，再不济也不能让他与我们对立。
此外，集结城内还未逃走的修者，在这样的乱局下，这些大乘以下的人都是我们天然的盟友。
最后，找到那些大乘，弄清楚对方隐藏在城中的目的。”
沉默了片刻，张逸虚补充道：“最后一步可以暂且按下。毕竟这只是我的预感，他们可能在谋划一件非常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