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魔主，杭合只是摇了摇头，缓缓坐到了地上，开口道：“别跪着了，坐着吧。我真没有那么尊贵。”
魔主笑了笑，也是缓缓坐在了笼子中。
“你看上去很精神。”
“托您的福。”
魔主看了一眼杭合身后的二人，没有说出一年前的真相。
但凌蓉蓉却也察觉到了异样，看向杭合背影的双眼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纵使她没有寒林那般的智慧，可面对此情此景，即便是她也发现了异常！
不仅能让身旁的魔属对他奉令承教，甚至是能让整个地狱的王跪倒在他的身前！
此刻凌蓉蓉无比坚信，杭合的身上，绝对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撼动他们认知的秘密！
凌蓉蓉忽然浑身一颤。
此刻，她终于明白了当初路让对杭合的举动！
当初路让对杭合所展现的反应，明显是在替杭合隐瞒着什么！
看着杭合的背影，凌蓉蓉犹豫许久，最终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但杭合没有察觉到他身后的异样。
“可上次银说你还在昏迷。”杭合继续问道。
“只是睡着了。”魔笑着说道：“神使想知道那裂缝背后的事？”
“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杭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魔主继续说道：“神使一年前的那笔交易可是让我很惊叹啊。自从天堂之战后，我就没有再做过这么精彩的交易了。”
“所以我还想跟神使做一笔交易，可以吗？”
杭合没有回答，只是内心依旧纠结万分。
魔主忽然神色一变，刚要起身，杭离便开口道：“不用起来，保持原来的状态。”
杭合疑惑的转头看向杭离。
“她们看不到我，别暴露了我的存在。”杭离解释道。
杭合没有声张，只是转头看向魔主。
“请神使相信我，这笔交易会划算的。”魔主看了一眼那个裂缝，继续说道：“这宇宙之内除了我，没人知道这裂缝的背后的存在，就连神也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杭离点头说道：“极夜境地被创造以来就没有人进去过，就连创造者都没有进去过，包括我在内。我也只是见证了极夜境地的创造与发展，只知道极夜境地是欲望制作的，里面充满了‘恶’。”
“里面不就只有‘恶’吗？难道还有其他东西？”杭合疑惑的问道。
魔主猛然抬起头，放声大笑道：“‘恶’？哈哈哈哈哈哈！如果只有‘恶’的话我怎么会害怕？！”
“神使您是不是忘了我是谁？我是魔主！是万魔之主！是地狱的王！‘恶’是我统治世界的手段！是我屠杀的长刀！是我凌驾世界的王座！”
“我是‘恶’的主人！也是掌控‘恶’的存在！”
“神使居然觉得我会害怕‘恶！’难道神使不觉得太看不起我了吗？”
杭离不满的看了一眼魔主，冷声道：“说出你的要求！”
魔主顿时收敛了笑容，坦然道：“很简单，我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杭合疑惑的问道。
“我要云告诉我，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他还是坚持当初的答案吗？”
杭合不由得一愣。
他转头看向离，却见离缓缓抬头看起了天空。
而魔主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杭合见状也没有说话，只是同样的看向了天空。
天空依旧是那么阴暗，没有变化。
只是在下一瞬间，地狱的天空忽然划过一道闪电。
整座地狱刹那间变得明亮无比。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令整个地狱颤动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而魔主则是在这轰鸣声中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面带微笑，像是无比陶醉一般。
直到轰鸣声沉寂了许久，他还是闭着双眼，像是那道雷声是什么绝美的天籁，让他沉寂其中中久久无法自拔。
只是杭合惊讶的发现，魔主的眼角居然滑落了一滴泪水。
过了许久，魔主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了。”
随后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杭合，笑着说道：“谢谢神使，与神使做交易果然让人心情愉悦。”
“那你可以告诉我我要的答案了吧。”
“当然。”魔主忽然一挥手，一道黑幕从天而降，将二人和牢笼与整个外界隔绝开来。
“杭合！”阮心白担心的叫道。
而凌蓉蓉也猛地推出了美工刀的刀片，
“二位请不必担心。”银认真的说道：“神使只是与王有一些话要谈论，王不会伤害神使。”
凌蓉蓉看了一眼银，没有选择发起进攻，但依旧是警惕的看着那道黑幕。
“你们为什么叫杭合神使啊。”阮心白小心翼翼的对银问道。
“请小姐恕罪，银不被允许这些。”银回答道。
凌蓉蓉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审问林琪琪时得到的回复。
神不允许我说。
而此刻黑幕内，魔主没有直接回答杭合的问题，而是看向杭离问道：“离主还记得那位大人吗？那位被离主亲手封印的大人。”
杭离猛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了？难道他与极夜境地有什么关系？”
“有！”魔主点了点头，说道：“极夜境地中，存放着他的力量。”
杭离忽然抓住牢笼，随后轻轻一用力，一根钢柱便被他掰断在手中。
“杭离？！”杭合震惊的看着杭离。
他有些不敢相信，当初他那么拼命将魔主封印。
而此刻，魔主的封印就这样被他轻易破坏了。
杭离没有理会杭合，只是面色阴沉的走进牢笼，随后用力将钢柱插进了魔主的腹部。
随即一阵磅礴的红雾从魔主的腹部喷涌而出，伴随着魔主的哀嚎，瞬间充斥了整个牢笼。
杭离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缓缓将魔主挑到了半空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杭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话，足以让我杀了你！即便是神也不能对此加以约束！”
“属下知道！”魔主痛苦地说道：“但这是属下与神使做的交易，也是裂缝背后的真相。”
杭离看着魔主，双眼中充满了杀意。
只是过了许久，杭离忽然将手松开，魔主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继续说下去。”杭离冷声说道。
“是！”魔主强忍着痛苦说道。
他没有拔出那根钢柱，而是继续说道：“当初那位大人失败后，离主您便将他封印了起来。”
“可他为了卷土重来留下了一部分力量。而为了找寻藏匿之处，那位大人也是煞费苦心。”
“当然，他最终也得到了答案，茫茫宇宙之中，您三位大人不会去的也只有一个地方了。”
杭离俯视着魔主，双拳死死地攥着。
随即他突然转过头，对杭合说道：“杭合，回去！”
“可是...”
“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杭离沉声说道：“我们的赌注是对世界的观察，可你将要做的已经远脱离了这个范围。”
“我知道，但你曾经答应过我...”
“那是因为原先我能保住你！”杭离神色无比凝重的说道：“原本我以为我操控不了极夜境地，但至少我能操控你们，你们即便化为了虚无我也能把你们救回来。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故，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
许久，杭离叹了口气，破天荒的对杭合央求道：“杭合，回去吧。现在那里面的力量，即便是我也很难对抗。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即便是你动用了神给你的那次机会，我也很难把你救回来。”
杭合沉默许久，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了魔主：“你到底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魔主忍着疼痛，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在我进入极夜境地的时候，里面的景色便瞬间转化为了天堂的景象。我想它会根据外来者最害怕的场景去自行变换。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里面的经历。”
“什么经历？”
“追杀！”魔主叹了口气说道：“无数的‘恶’以各种形态的追杀！无论你躲在何处，他们都会不断追杀你，直到你死去！”
说到这儿，魔主忽然看了一眼离，随后继续说道：“极夜境地内没有死亡的概念，人死亡后会重新复活，然后再度遭到无休止的追杀，就这样无止境的循环着。”
“你是魔主啊，你会怕死吗？而且你那么强大，它们会是你的对手吗？”杭合疑惑的问道。
“放在原本的话，它们确实不是我的对手，但它们获得了一股本不属于它们的力量，这就是它们的可怕之处。”魔主苦笑了一声说道。
而此刻，魔主的眼中也浮上了一丝恐惧。
“什么力量？”杭合问道。
魔主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了杭离。
杭离沉默许久，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智慧。”
杭合不由得一愣。
魔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不是纯粹的智慧，只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智慧碎片，但就是在这一片碎片的影响下，那些‘恶’获得了一种新的能力。”
“它们获得了思考的能力！”
“起初我进入极夜境地时，我内心对于复仇的欲望顿时被扩大了无数倍，我在里面大肆屠杀着一切，轰炸着我的力量。他们没有那么强大，绝对的力量便足以碾压他们。”
说到这儿，魔主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可在我力量枯竭的瞬间，仅仅是一个瞬间，它们就俘获了我。”
“在那之后，他们以各种方式折磨着我，有我见过的方式，也有我没见过的方式。”
“在思维的影响下，它们不再是单纯地向我输出着‘恶’，而是试着思考，怎么样才能让我最大效率的去承受这些‘恶’，怎么让我的情绪变得更消极！”
“在那漫长的折磨中，痛苦、惊慌，甚至是恐惧的感觉，都依次在我心中诞生。”
“当我死亡并重新复活后，我心里复仇的欲望已经削减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忌惮。”
“而正是这份忌惮，让我‘不被抓捕’住的欲望被无限放大，大到压制住了包括复仇在内的所有欲望。”
“所以仅仅是一次死亡，我们的立场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变成了逃亡者，而他们变成了追捕者。”
杭合不禁咽了咽口水。
“然而这只是开始。”魔主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在逃亡中，我逐渐发现，无论怎么样我都逃不出它们的追捕，就像是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他们操控一样。”
“当时我就察觉到了异常，这本该是一帮只专注于宣泄‘恶’的野兽，怎么会懂得运筹帷幄？直到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后，我终于确定了，它们具有智慧的力量。”
“极夜境地不存在任何能量，而我的能量又逐渐被耗空了。自此，我彻底成为了他们的猎物。”魔主不禁苦笑了一声，说道：“一次次的逃亡，一次次的抓捕，我就像一个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玩具一样。”
“那时的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绝望的味道。”
“如果不是运气好找到了出口，我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即便可以复活，我也不想再那样被他们操控。”
“那道裂缝是移动的，所以我被困了数百年也没能逃出来，直到我偶然间重新碰到了裂缝。”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劫后余生的感觉。”
魔主缓缓攥起了双拳，继续说道：“等我出来后，即便那只是我的一道分身，可在我吸收它之后，那恐惧也传遍了我的全身，那是对活下去的恐惧，我甚至因此对死亡有了一种迷恋感。”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压制它，可即便如此，我的精神依旧遭到了重创。”
“如果是我的本体进入了那里，我毫不怀疑我会在出来的第一时间杀了自己！”
说完这些后，魔主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
而杭合则是看着魔主，心中不断回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杭离沉默许久，随后重新握住了插在魔主身上的钢柱，随后猛地一拔。
魔主顿时发出了一阵哀嚎。
杭离缓缓走出牢笼，将钢柱随手一扔。
那钢柱便缓缓漂浮到原本的位置，随后发出了一阵耀眼的光芒。
光芒消散之后，那钢柱便重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焕然一新，丝毫没有断裂过的痕迹。
杭离看着杭合，没有回答，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你知道那个咒语在哪里吗？”杭合看着魔主问道。
杭离不由得眉头一皱，神情凝重的看着杭合。
他没想到杭合还要前往极夜境地。
“咒语？什么咒语？”魔主不解道。
“就是那个能隔绝人类与所有超自然现象的咒语。”
魔主不由得有些疑惑，但思索片刻后他便开口道：“我知道神使的意思了，不过那可不是什么咒语。”
“不是咒语？”
“嗯，那是极夜境地存在的根本。”魔主点头道：“之所以说它有隔绝的力量，我想等神使您见到它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那它在哪里？”
“在极夜境地的最深处。”
黑幕外，凌蓉蓉与阮心白还在着急地等待着。
杭合已经被黑幕包围很长时间了。
凌蓉蓉转头看向银，有些着急的说道：“喂，你确定杭合没事吗？确定魔主不会凶性大发伤害杭合吗？”
只是还没等到银回答，那黑幕便缓缓褪去了。
杭合转过身，缓缓向二人走来。
“杭合！你没事吧。”阮心白急忙上前问道。
杭合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说完，他径直向着极夜境地的裂缝走去，随后站在裂缝前，凝视着裂缝后面的场景。
里面只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除此之外再无任何。
但杭合却有种感觉，感觉里面似乎有道声音正不断呼唤着他。
“离主，您真觉得神使大人能回来吗？”魔主轻声问道：“并非我轻视神使，极夜境地的存在已经脱离了规则之外，即便是您也会相当棘手吧。”
杭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杭合的背影。
杭合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身后的二人。
“我们走吧。”
说完，杭合便深吸一口气，随后踏入了裂缝之中。
随着三人依次踏入极夜境地，地狱此刻已然变得有些空旷。
只有银还依然跪在裂缝一旁。
看着空荡荡的地狱，杭离缓缓坐了下来。
“你呢，你觉得杭合能回来吗？”杭离没有转头，背对着魔主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有多大，但我知道神使是现存的造物中最有可能从极夜境地中回来的人。”
“为什么？”杭离平静的问道。
魔主没有回答，只是也缓缓坐了下来。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谁能想到，从‘恶’的巢穴走出来的方法，是‘善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