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办公室内。
阮心白正依偎在杭合的怀中，身体依旧不断颤抖着，仿佛仍是对刚才的事惊魂未定。
而办公桌对面，给杭合二人录笔录的警官，正是那个知道猎人存在的刑侦队长秦叶。
“你是说...他自己磕了一下之后就变成这样了？”秦叶无奈的看着杭合问道。
而杭合则是满脸真诚的点了点头。
秦叶看了一眼阮心白，随后叹了口气，将笔记本放到了一旁。
“女朋友？”
“不是，是我的朋友。”杭合笑了笑说道。
阮心白则是在杭合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
“这还不是女朋友。”秦叶不由得笑了笑：“怎么认识的？”
“工作。”
秦叶不由得一愣。
杭合现在是个大学生，并没有工作。
那阮心白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那她怎么会受到袭击？你们的身手不都很好吗？那么一个没受过训练的贼人应该很好对付吧。”秦叶好奇地问道。
“刚入行，新人，秦警官见笑了。”杭合笑着说道。
而阮心白的脸也已经红得像是被烫伤了一样。
“算了，你们的事我可不想掺和太多，我也害怕。”秦叶摆了摆手说道：“经调查，你们送来的那个人就是我们找的通缉犯赵勇。我代表天水市刑侦大队对你们的行为做出由衷的感谢。”
“这是我们作为应该做的。”
“先别急着虚伪。现在经过鉴定，赵勇的精神受到了损伤，已经不具备自主意识了，恢复的可能还需要进一步检查。”秦叶重新拿起了纸笔，低着头说道：“关于这件事，我需要一个解释。”
杭合不由得微微一愣。
秦叶抬头看了一眼杭合，没好气道：“编一个也行，我要上报！总不能说他犯罪过程中自己就疯了吧。”
阮心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杭合也是松了口气。
他思索片刻后说道：“那就...惊吓过度？”
“被什么吓到了？别说你们那些牛鬼蛇神的工作内容，没法报。”
忽然，秦叶的手机传来了一阵震动。
秦叶看了一眼手机，随后说道：“行了，你们不用编了。”
“怎么了？”杭合好奇的问道。
“他自杀了，现在可以定义为畏罪自杀。”秦叶摊了摊手说道：“反正是个人渣，进去早晚也得被枪毙的。”
“那是不是就没我们的事了？”杭合问道。
“嗯，你们可以走了，小周正在门口等着你们，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让他送你们回家。”
“谢谢秦队长，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杭合扶着阮心白打算离开。
“杭合。”秦叶忽然叫住了杭合。
“秦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放心，这只是我个人好奇，不会记录的。”
杭合微微一笑：“秦队长真想知道吗？我说了之后秦队长可能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秦叶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只是让他在幻觉中体会到了被男人强暴的感觉。”杭合笑道。
随后他还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次。”
秦叶不由得浑身一颤。
连阮心白也不可思议的看向杭合。
“你真是个魔鬼，这下我吃饭都吃不进去了。”秦叶苦笑着说道。
“那秦队长，我们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以后多注意安全，工作的时候也是。”
回到家之后，阮心白便迫不及待地洗了个热水澡，仿佛身上沾了什么污垢一样。
直到用光了热水器中所有的热水，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浴室。
“杭合，替我吹头发。”阮心白穿着睡衣坐到了杭合身旁。
“好。”杭合接过吹风机，温柔的替阮心白吹起了头发。
阮心白则是一脸享受地看着天花板。
“杭合。”
“怎么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如果说不可以你就不问了吗？”
阮心白笑了笑，继续问道：“你的义眼为什么是蓝色的啊。”
杭合不由得愣了愣。
而阮心白感觉到了杭合动作的停顿，急忙转过头来说道：“不是，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有偷看。我只是在你之前神志不清醒的时候替你清理过那里，不小心看到的。”
杭合看到阮心白的反应，不自觉的笑了笑。
他微笑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惊讶，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呢。”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生气了呢。”阮心白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转过了头。
而杭合也重新打开了吹风机。
“因为那是我自己攒钱买的。”杭合轻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失去眼睛的时候我妈就死了，而我爸不愿意管我的事。我的零用钱很少，几乎没有，这是我能买到最便宜的义眼了。”
阮心白听着杭合平静的语气，心底不由得感到五味杂陈。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
只是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杭合。”
“怎么了？”
“我想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了。”
杭合的动作微微一顿。
“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
阮心白轻声说道。
“如果你以后有了爱人，那我就搬出去，但不会太远。我可能租不起这里的公寓，但我会在能力范围内租一个离这里尽可能近的公寓。”
“我不会出现在你们的生活中，但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如果你们结婚了，我也会祝福你们，但如果你们分开了，我会在第一时间回到你们身边。”
“那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呢？”
“那我就一直看着你们，直到我在任务中死去。或者...”阮心白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或者你遇到什么危险，最后我会替你死去。”
杭合不由得一愣。
他看了看手中的吹风机，随后关上了开关。
阮心白疑惑地回过头。
“怎么了？我感觉头发还有些湿呢。”
杭合仍是将吹风机放到了一边，然后看着阮心白，神色无比认真。
“心白。”
“嗯？”
“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
阮心白愣了愣，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嗯，很重要。”
“只是因为那一个蛋糕吗？”
“那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个蛋糕，但对我来说却是重新活下去的希望。”
“它让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愿意为我做些什么，只为我。而且...”
阮心白顿了顿，对杭合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而且，你为我做的远不止那一个蛋糕那么简单。”
“你在生活中给我的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是我曾以为再也不可能得到的。”
“虽然那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珍宝。”
杭合看着阮心白，心情感到有些复杂，不知该作何回复。
“杭合。”
阮心白轻轻握住了杭合的手。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吗，关于你为什么拒绝我。真的是因为蓉蓉姐吗？”
看着神色温柔的阮心白，杭合沉默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曾经的我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她，但我们从极夜境地回来之后，我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那时我也明白了，我想我对她并不是喜欢，而是感激。”
“心白，你能明白我的想法吗？”
阮心白轻轻笑了笑，柔声说道。
“嗯，我明白。”
“在你那样的人生中，忽然有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挡在你身前，要为你去死，你怎么能不心动呢？误解这份感情也很正常。”
“只是可惜我不是第一个呢。”
说到这儿，阮心白看向杭合的目光中逐渐透露出了些许期待。
“那现在呢，你知道了你对她的感情不是喜欢了，你愿意接受我了吗？”
看着阮心白满怀憧憬的眼神，杭合犹豫许久，终是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阮心白不由得一愣。
“说实话，我知道我是想答应的。”杭合缓缓说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资格。”
“没有资格？什么意思？”阮心白有些疑惑。
杭合自嘲般的笑了笑。
“我只是一个活在阴沟角落里的人。像我这种人，连我的家人都不认可我自己。我凭什么能配拥有一份爱情呢？”
“所以当初对蓉蓉姐，我也没有表达心意的意思，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女孩。”
“你那么善良，那么纯洁，还愿意接触我这样的人，我不觉得阴暗的我能有资格和你在一起。比起我而言，你值得更好...”
“啪！”
一阵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杭合的话。
杭合捂着脸，不解的看着阮心白。
他没有生气，只是心中充满了疑惑。
此刻阮心白看向杭合的双眼满是愤怒。
“心白...”
“我问你，什么叫你这样的人？”阮心白愤怒的质问道。
“就是...”
“遭受过家庭暴力，遭受过校园霸凌，遭受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这怎么了？很屈辱吗？很自卑吗？这又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他们，你凭什么要这么说啊？你凭什么背负他们的错误！你觉得这样的你很伟大吗？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人心疼你啊！”
杭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下了头，像是个委屈的孩子一样。
阮心白叹了口气，收起了脸上的冰冷。
她看着杭合，认真地说道：“杭合，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那只是一段不幸的遭遇，只是被你经历了，仅此而已。”
“但即便如此，你依旧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而是努力让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这已经很值得被尊重了。更何况在你成为猎人之后，你救了无数的人，光是地狱一战，你就救了整个世界的人！”
“现在你又拼命从极夜境地带回了那个女孩，做出这些的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资格！难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以前的你赎罪吗？为了自己遭受的不公赎罪，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杭合，我告诉你，你比我，比凌蓉蓉，比苏栩星，比寒林，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更有资格！”
杭合身体不由得猛地一颤。
“我...真的有资格吗？”杭合轻声呢喃道。
阮心白用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有！”
杭合缓缓抬起头看向阮心白。
而阮心白仍是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所以杭合，听到你那样形容自己的时候，我真的感到很生气，没有人可以这么说你，就连你自己都不行！”
“所以，请你不要再妄自菲薄贬低自己了，好吗？就算是为了我，你这样做，难道不也是在贬低我们这些认同你的人眼光差劲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杭合急忙说道。
看着杭合的反应，阮心白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而看到阮心白露出了笑容，杭合也终是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阮心白笑着说道：“你最开始对我的关心确实让我对你有了好感，但我真正喜欢你的原因远不止于此！”
说到这儿，阮心白温柔的伸出手，抚摸着杭合红肿的脸颊。
她轻轻笑了笑，说道：“在你跟我讲述过你的经历后，我有找寒林了解过你的过去。”
“你知道在听到你的过去后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我并不觉得你像你说的那样不堪，正相反，我觉得你真的很厉害！”
“一个人能背负着那样的经历一路走来，还能对身旁的人温柔以待，这真的很了不起！这样咬着牙坚持下来的人，真的很帅！”
“那样的你，真的很吸引我！”
“我知道，即便我们换一种相遇方式，即便你没有成为猎人，我依旧会被你吸引，依旧会喜欢上你。”
“我觉得如果跟你在一起，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可以云淡风轻地面对。”
杭合看着阮心白温柔的脸庞，双手颤抖着，久久没有说话。
他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的复杂情绪。
那眼神的光芒虽然黯淡，却映射出了无数的委屈与不甘。
他看着对面那个能认可过去的自己的人，眼中的泪珠蕴含着过往的痛楚和无奈，却也流露着一丝迟来的慰藉。
“所以杭合，你明白吗？我喜欢的不是那个在我绝望时为我送上温情的你，也不是那个拯救世界无所不能的你。自始至终，我喜欢的都是那个温柔的走在痛苦中的你啊。”
这句话顿时如同一把利刃插在了杭合的心脏上。
杭合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而阮心白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温柔的将杭合揽在怀中。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阮心白轻声说道。
她还记得，这是杭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夜晚，杭合与阮心白坐在阳台，支起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许多食物和饮料。
二人安详地坐在躺椅上，看着窗外的夜空。
城市的光很亮，因此他们能看见的星星并不多。
“杭合？”阮心白喝了一口啤酒，轻声叫道。
“怎么了？”杭合笑着问道。
“你说，我们看不见星星，那星星看得见我们吗？”
杭合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我们看得见星星，星星也看不见我们吧。”
“为什么？”
杭合伸了个懒腰，惬意的说道：“因为我们太渺小了啊。渺小到云端之上的存在都不愿意刻意去寻找我们啊。”
阮心白也是笑了笑。
空气陷入了安静。
阮心白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问道：“我们这算是在一起了吗？”
杭合不由得一愣。
他思索许久，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阮心白内心顿时涌上一阵失落。
但她还是挤出了一个笑容：“没关系，现在知道你的想法了。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我不会再逼迫你了。”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杭合苦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我们算不算是在一起了。”
阮心白猛地转过头。
杭合也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后说道：“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啊，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在一起，也不知道在一起后要做些什么。”
阮心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边思索边列举道：“我想想啊，逛街，聚餐，看电影...”
“可这些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吗？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了。”
阮心白不由得一愣，随后也是无奈道：“说的也是，那我也不知道了，我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
“那我们以后再想吧，反正时间还长呢。”杭合转头看向阮心白，微微一笑：“我们两个一起，如果你愿意的话。”
“砰！”
阮心白手中的酒瓶忽然摔落到地面上。
“怎么了？”杭合诧异的问道。
阮心白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来，缓缓走向杭合。
杭合疑惑的看着阮心白。
可阮心白却伸出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正当杭合感觉不知所措时，却忽然感到自己双唇上传来了一阵温热的感觉！
杭合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大脑一片空白！
随着自己眼前重新映入光芒，杭合发现阮心白正背对着自己，双手捂着脸。
“心白？”
“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
阮心白有些慌张地离开了阳台。
杭合依旧没有从刚刚的经历中缓过神来。
过了许久，他才颤抖地将啤酒瓶送到嘴边，
“喂，杭合？”
“啊？”杭合呆滞的转过头，发现阮心白正从阳台门后探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明天...我们回学校吧。”阮心白小声说道：“我觉得大学里应该更能了解恋人之间该做什么。”
杭合看着阮心白，虽然此刻周围昏暗无比，但他依旧能察觉到阮心白脸颊上的绯红。
杭合不自觉的对阮心白笑了出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