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大军攻入我中原国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大肆屠戮我汉人，大开杀戒，无数百姓惨死于刀下。
种如是因，得如是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因果循环真理不失，如此观之，有何不妥？”
了无住持站立于众人身前，反驳着慧明的见解。
之所以如此，一则自保，划清界限。
当朝统治者就在旁边，他可不想落个身死道消的境地。
二则教义不同，不相为谋。
其戒行就是平时要做到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语，积极投入到救生、利生的事业中去即可。
大兴善寺毕竟处于长安城，天子脚下，自然更现实。
少了几分其他佛派的假大空和理想主义，却多了几分务实和变通。
十几万劳工无非是因果报应，偿还恶业罢了，并没有违反不杀之戒，无需去理会。
看着义正言辞的了无住持，原本盛怒的李渊和李世民，脸色慢慢缓和了下来。
看样子也并非所有和尚都如此恶心。
“了无住持，你一直待在长安，不知道这天下的情势。
大唐境内有陛下及大军镇压，圣意之下，自然没有宵小敢造次。
然而大唐以外，各方外族势力早已虎视眈眈，王朝初立，国力尚未强盛。
一旦他们担心大唐刀锋对准他们，共同联合，乘虚而入。
以大唐当下的情况，胜算较少，所以……”
慧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卖了个关子。
“所以什么？”了无问道。
“所以最好的举措，就是释放十余万突厥返回草原。
一来：不必再浪费人力、物力和财力，去供养他们，十几万人的粮食便可用于救助更多的受苦百姓。
二来：上天也有好生之德，陛下行了仁义之举，大唐日后必定福泽连绵，国运昌隆。
三来：也向异族番邦宣扬大唐的恩威，安抚各族，招揽人心，解除我大唐兵祸之害，功德无量！”
慧明满脸为天下苍生着想的悲悯之色，开口说道。
有条有理的一番话，让了无难以辩驳，因为按佛门教义和儒家道义来说，慧明确实说得没错。
但是按照现实情况，好像又有所不妥。
这慧明，压根不是辩论佛法，而是在迷惑人心。
了无：“妄语，突厥恶人，岂可放虎归山！”
慧明：“天下一切苍生，既非善，也非恶，是没有定性的。
因为环境和对象的不同，才会产生善恶的行为，突厥就是如此！”
了无：“人生酬业，就是偿还前世或今生造下的恶业。
苦难成就我们的忍辱，即菩萨所行六度之一，突厥为恶业受苦，因果也！”
慧明：“恶人其实是更大的菩萨，善待恶人就是善待自己，慈悲为怀，度人方度己！”
慧明见了无住持还要反驳，立刻补充道。
“我知道住持担心突厥日后还会为祸中原。
但我们大唐国力雄厚，又有陛下圣意加持，即便突厥真的叛乱，也能很快平息。
而且突厥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也无法兴风作浪。
相反，如果我们现在不释放他们，他们就会继续作乱，继续为祸人间。
那才是真正的罪孽深重，而且还会牵扯到更多无辜的生命。
到时候即便我们能够平定叛乱，也会有无数无辜的人丧命，那才是真正的恶果。
另外，释放突厥还可以为大唐争取到一些时间，让大唐能够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以应对日后可能出现的危机，所以，我认为释放突厥才是最好的选择。”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荒谬，放下屠刀，不可成佛！”
就在了无刚要辩驳之际，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
初时犹如涓涓细流，清澈明净，随后却像江海一般波涛汹涌，暗流涌动！
众人一怔，循声望去，表情瞬间一变，说话之人正是唐风。
国师这是要出面了？
李渊和李世民等人脸色逐渐喜悦起来，原本满怀的杀意也渐渐平息。
慧明和十几名年轻僧人却是齐齐深吸口气，人的名，树的影。
当朝国师乃是天上仙人下凡，这个事实已经无可辩驳。
让自己和仙人对法，确实压力倍增！
“罪恶滔天，放下屠刀，也可成佛？”
“如若都是这般，那谁来为屠刀之下的怨魂讨回公道？又是何来的善恶有报？”
“种下的因，结出来的又是何果？莫非种下恶因，还能结出成佛的善果不成？”
其实这本身就是很不公的一个说法。
你这个屠夫杀人、放下屠刀、忏悔，然后立地成佛。
我这个被害人死去、可怜、超度，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感情好事你占尽，后果我承担是吧，这是何道理？
慧明尚未开口，一旁辩经僧给予了回答。
“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
此话其意指放下心中的执念与恶念，这样就能够获得重生，重新为人。
并非是让人凭借罪恶成就佛陀果位，也并非说以前的恶行和罪孽，就一笔勾销。
而是他们经过佛法的洗礼后，不再为恶，行善积德，这样才有可能修成正果。”
唐风背负着双手，闻言回答道。
“众生虽逝，然业力尚存，罪孽之人承担业力因果乃是天道伦理。
逝者怨念不平，仍有怨气缠身，故而天地间妖魔四起，因果循环不息。”
“如今世有鬼怪，却无仙神，立地之佛何在？”
“所以放下屠刀，无法成佛！”
慧明等人一阵心惊，涉及到仙佛妖魔之事，那可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辩驳的。
毕竟唐风乃是当世真仙，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唐风只需一句“我没见过”就可驳回。
对方有能力证实，自己又如何辩驳？
这时，慧明高僧抓住破绽，直接开口问道：“世间无仙佛，那国师之能如何解释？”
“我乃异域之神，非仙非佛，你要入我此道？”
“那岂不是也能证实，人能够通过外在修行，成神成佛！”
“你怎知我是人？”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国师是神龙，确实不是人啊！
慧明也是一阵语塞，虽然唐风的话令他无比心动。
然而他深知此事不过是虚妄，自己若是改换门庭，那岂不是叛离佛门。
一旦叛离佛门，什么立地成佛，通通是虚假之说，完全站不住脚！
“请问国师，若是不可成佛，那谁愿放下屠刀，又有何法，能让人放下屠刀？”
此时，早已陷入沉思的玄奘开口问道。
“穷凶恶极之人，若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那谁会放下屠刀，束手就擒，那世间岂不是杀戮不休？
然而，唐风那飘逸的面容、温和的声音，却缓缓说出了令人胆寒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