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年年微微一愣，她似乎在鹤轩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小心翼翼。
可那般感觉，只是一瞬。
眨眼间，他便又是那个端方文雅的姿态。
“沈姑娘若是不便告知，也是无妨。”他朝着她露出皓月似的笑容。
沈年年摇头：“我唤作沈年年，同第二世的名字，并无区别，只是她那时占据了我的身躯。”
而她，则去了异世。
“沈……年年。”鹤轩轻声唤了一句，随即扬唇：“很好听的名字。”
沈年年没有多想，只继续问：“你可知溪苫的目的是何？他想要害我已然许久了。”
“他要害你？”这一次，轮到鹤轩诧异了：“不应该啊。”
“哦？”沈年年看向他。
“第二世里，溪苫似乎在护着你……或者说是护着那个占据你身躯的人。”鹤轩沉吟着，回忆道：“有一次，妖尾要伤她，那时我正要中断时空，但被溪苫抢先一步……他蓦然出现，打伤了妖尾，并与妖尾生出了隔阂。”
“可他为何要那么做，我并不知晓。实则我对他，亦是知之甚少。”
“他之所以教我回溯之术，也只因一场交易。”
“交易？”沈年年问。
鹤轩点头：“他教我回溯之术，我自愿将妖髓抽出与他。”
“他要妖髓做什么？”沈年年极为不解。
她也听过妖髓，不过比起妖髓，妖丹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大多数取妖髓的修士，都是为了炼制法器。
沈年年实在不懂，溪苫费尽心思，只为了鹤轩的妖髓，做什么？
鹤轩摇了摇头：“不得而知。在教会我溯回之术后，我便再没有见过他了。”
“但我知道，他很强，是可以成仙的那种强。”
“只是，我不懂他为何还不飞升。”
不飞升，也会有寿数的尽头。
可奇怪的是，溪苫似乎没有寿数的尽头。
沈年年紧随着又问：“那他长什么模样？”
“我见到的只是幻术。”鹤轩道：“他幻术极为了得，根本无法窥见他的真容。即便是体格，也只像是年轻之人。”
沈年年一瞬便陷入沉思。
看来，这溪苫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容貌。
如此藏头露尾的，定是因为，他的容貌一旦让人知悉，便极有可能暴露他的身份。
沈年年一时没有头绪。
鹤轩仰头，稀薄的晨曦透过竹林洒落下来。
“或许，你们身躯互换，便是因为，还有另一个时空要去。”
“而另一个时空，是溪苫专门为你们而设。”
他回头看向沈年年，眸光微柔：“亦或者说，是专门为了沈姑娘你……而设的。”
回溯之术与秘境的玄妙，正是如此。
纵然溪苫再如何厉害，也无法与天地之力抗衡。
所以，他只能动些许手脚，却无法真正掌控沈年年到底会回到哪个时空。
于是，为了保证让沈年年进入他想要她进入的时空之中。
他从中作梗，让他们的身躯与神魂互换。
这样一来，错乱的身躯，错乱的时空，天地法则之下，总归是要融合为一。
沈年年对此，深以为然。
“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沈年年指了指自己的脸：“为何小纱与仙儿姑娘，生的一模一样？可在入秘境之前，狐尾……并不认得小纱的模样。”
顿了顿，沈年年解释：“小纱……便是这张脸容的主人。”
鹤轩了然一笑。
“因为她是傀儡。”
沈年年有些震惊。
小纱……竟然是傀儡？
“仙儿姑娘是剑灵，剑灵实则没有躯壳，当年她的身躯也是青龙……实则是沈姑娘你以天材地宝所造，可惜那时云霄失手毁了她的身躯。”
“而溪苫擅长傀儡术，他承诺给狐尾造一个傀儡躯壳，以便来日，狐尾将真正的仙儿姑娘的魂体唤醒，将其引渡入躯壳之中，同时也能以躯壳封印仙儿姑娘的记忆。”
“而这，便是第一个傀儡。”
他说到这里，看着沈年年，却意指的是，小纱的身躯。
“第一个傀儡在长达十年的岁月中，渐生灵识……于是，妖尾便将其抛弃，寻了溪苫再给他造一个傀儡。”
自始至终，妖尾都动过真情。
他心中对仙儿姑娘的执念，也皆是因为鹤清。
所以，在意识到第一个傀儡已然不能留存，他便毫不犹豫的将其丢弃，转而寻找其他的替代品。
一个被他亲手丢弃的傀儡而已，再见一次，他自是心中清明，怎会对此讶然？
沈年年：“原来是这样。”
难怪小纱瞧着那般贵气，像是世家小姐。长达十年的见识，长达十年的悉心呵护，她自生出灵识开始，便是金尊玉贵的被养着。
再者，傀儡没有处世之道，自是畅所欲言。
只一点……沈年年垂眸。
狐尾当真对小纱没有丝毫感情吗？
还是，他以为自己对她没有感情？
若只是随意可以舍弃之物，为何又要将那么多钱财放入她的乾坤袋中？
沈年年长叹一口气。
如今再去想这些，已然没有意义。
狐尾被灭，小纱的身份也已明了，也该在此画个句号。
沈年年抬眼，正对上鹤轩的眸光。
她微微一愣。
只见稀薄的晨光之下，鹤轩的身躯渐渐呈现消散之态。
而她手中的泥人，亦是出现了虚影。
沈年年知道，这意味着，鹤轩就要身死魂消了，而此时空，也在渐渐崩塌。
“鹤轩。”沈年年突然唤他。
鹤轩望着她，眼底柔和一片。
他依旧如初见时那般芝兰玉树，只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与稳重。
“沈姑娘。”他忽而将自己的内丹抽离出来。
莹蓝色的，泛着光芒的内丹，很快出现在沈年年的眼前。
鹤轩脸色苍白如薄纸：“这是我的内丹，可助你修仙。希望能护着你度过下一个时空。”
沈年年望着他，喉头顿时有些哽咽。
鹤轩此人，当真温雅柔善，即便到了身死魂消的这一刻，他还在为她着想。
鹤轩又轻声道：“沈姑娘可否，将那泥人长久留着？”
他突然说这句话，沈年年实在不解。
但鹤轩却并不解释，只颇有几分小心翼翼道：“若我这个要求过于唐突，沈姑娘可不作理会。”
沈年年想……他大概是不愿这世上所有人都将他忘记吧？
鹤轩渐渐开始消散。
他静静的望着沈年年，脸上依旧是那般浅笑。
她捏紧了手中的泥人，眸光灼灼的望向他：
“你不会死。”
沈年年斩钉截铁的道：“如此好人，命不该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