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愣了一秒,然后开口问道。
“那婆婆能给我转到别的地方吗?”
“不能,我只管教人,你们来去都是不归我管的。”
苏辛和金婆婆对视了一会,两人都没遇到过这种情景,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半晌,苏辛又推门进院,拿了个板凳坐在婆婆身边。
“那要不,婆婆你再和我讲讲您之前的故事吧。”
金婆婆一笑,拉过苏辛的手。
“也好,我也好久没见过这么俊的女娃娃了。
对了我说到哪里了,进宗门,进宗门之后,我就跟着师尊。
其实我还是挺能干的,或者说我太要强了,之前在家的时候,一个汉子能管三亩地。我才是个十四岁的女娃娃,我也要管三亩地,我就是想告诉其他人,我不比哪家的汉子差。
后来进宗门,我也不低头,知识学识都比不过那些世家子弟,不要紧,我比他们能吃苦啊。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我师尊没收错人。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不想输。可后来,我就开始想赢。于是不管别人在干什么,我都在修炼,然后我就一直赢,最后我就把自己赢到了这后山里。
真奇怪,我在家里不过十几年,在宗门里整整呆了几百年。可到最后,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家里的事情。”
“婆婆,那是因为您太勤奋了,进宗之后都在修炼,所以记忆才会显得少吧。”
“是啊,可最后,依然不过枯骨一具,终究是没人能跑得过时间。
但是为什么人要跑得过时间呢,从要和时间比赛的那一刻开始,人就输了,输掉了所有的从容和满足。
就像一匹疾驰的骏马,永远跑在没有终点的路上。超过了路上的所有骏马,也丢掉了路上的所有风景。最后终究被自己的身体打败,累倒在生命的尽头。
可笑吧,我总是觉得只要我再强一点,再强一点,人生就会有不一样的风景。可最后,我还是死在了熟悉的风景下。
是我不够强吗,还是其实人生本就如此。无论多强的人,都不过是喜怒哀乐,不过是生老病死罢了。”
“婆婆,那这匹马快乐吗。”
“马,快乐?”
“对啊,那马超过其他马时快乐吗。如果那马在当时是快乐的话,那那份快乐就是它的一个终点吧,那那个的终点是不是就是它最好的风景。风景不在于景,而在于看风景的人。你若是欢喜,那万物就皆是景。”
说完,苏辛就感觉周边的灵气正在飞速涌入她的体内,于是立马原地打坐开始运行功法。
等苏辛再次睁眼时,修为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醒了。”
“醒了,婆婆。”
苏辛看了看自己的修为就知道,刚刚的那段话,应该就是金婆婆的道。
原来宗门传承,传承的是这个。
突然苏辛又想起金婆婆刚刚的话。
“那个金婆婆,您之前都是只指点人剑术吗。”
金婆婆听后,也叹了一口气。
“他们让我来时,只让我传承,我想自己除了剑术也没啥好传的。谁能想到,是传道啊。”
苏辛在心中替之前的前辈们默哀三秒后就安慰道。
“那个,没关系的,婆婆,之后您就可以传道了。”
“之后?”金婆婆拍了拍手上的灰。“不会有之后了。”
随着金婆婆的话音落下,周围的风景也开始变得虚晃起来。
“今日同你一席话,我的道也补全了。今日之后,传承之地,再无此景。”
话完,苏辛就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定睛一看,又到了一处酒楼的包间。
不多时,一个墨衣青衫的男子就推开了门。
“原来苏师妹已经到了。”
苏辛见来人见礼,自己也跟着回礼。
“二师弟此次是有些过分,竟然当众撕毁和小师妹的婚约,弄得师尊下不来台。
就让我们偷偷跟着二师弟,看他没了师门的庇护,还能不能和之前一样嚣张。”
男子一边说着,一边瞄着苏辛的脸色。只是在看到苏辛波澜不惊的表情时,他似乎是有几分疑惑但更多的还是嘲弄。
苏辛也无所谓,在确定了这个师兄会请客后,大吃特吃了一番。
席间她才借师兄的嘴知道,自己还叫苏辛,是宗门掌门的女儿,现在拜在丹峰峰主座下。当众和她解除婚约的,是丹峰峰主的儿子许颂恩。
两人也算青梅竹马,宗门又有通过结亲笼络关系的惯例,所以两人早早就有了婚约。
只是昨日,在他父亲的化神大典上,他却公然带着一个凡人女子前来。声称这才是他的真爱,之前与苏辛的婚约不过是利益使然,并要求当场解除婚约。
让在座的宾客看了好一通热闹,弄的他爹当时不得不先将他逐出师门。
只是这人也硬气,被逐出师门后,就要和他的真爱归隐山林。
据说此刻连山都已经买好了,当然花的是之前他父亲和宗里给的月例。
而她眼前的这个人,是丹峰的大师兄祝珩,也是许颂恩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听他的意思,之前自己对许颂恩也是情根深种。他现在陪着自己出来,也是师尊的意思,想借她这个台阶,把自己的亲儿子在请回来。
当然从祝珩的语气也能听出,他并不觉得许颂恩的做法有问题,还一直在劝苏辛要大度,不过是个凡人最多活不过百年,要是为了这个和许颂恩闹掰的话,那可真是苏辛太小肚鸡肠了。
苏辛思索了一下,便同意和祝珩去许颂恩买的那座山看看。
到了山脚的集市,苏辛刚好看到一家铺子正在出售铺面。
“师兄,我们把这个铺子买下来卖丹药吧。”
“我们买它干嘛?”
面对不解的祝珩,苏辛问道。
“是我在许伯伯的化神大典上撕毁婚约的吗?”
“不是,那小子不过是一时被猪油糊了心罢了,师妹你不至于抱着这点小事不放吧。”
“那你觉得那猪油现在还在他心上吗?”
“啊?”
“我们现在就算是去找他,他的态度应该也只会如昨日一样吧。”
“那……”
“不如我们先把这个铺子买下来,在他周边看着他,等他冷静下来之后,我们再去找他聊。”
“好像……也有道理。”
“对吧,那就付钱吧,师兄。”
“我?”
“不然呢,这事不是师兄撺掇的吗?师兄不付钱谁付啊?”
祝珩听此,也只好悻悻的付了钱。
自那日之后,两人便在这山脚处经营起了丹药铺子。
祝珩这人虽然人品一般,但在炼丹方面到确实是有些本领。
跟着他学了半个月的苏辛不禁开始怀疑,这里的传承不会就是祝珩的炼丹术吧。
可半月之后,她就接到了父亲的来信。
看着祝珩心虚的眼神,苏辛挺起身来表示。
“师兄,这事主要是我点的头,后果自然也该由我一人承担。
你先在这里看好许颂恩,爹爹和师尊那里我回去解释。”
祝珩听此自然是乐意之至。
这次之后,苏辛就开始常驻在宗门。只是每隔一段时间,苏辛又会回来小住些时日。
一边跟祝珩学习炼丹,一边再听他讲些关于许颂恩的故事。
许颂恩经常下山,也时常能在街上碰见她。只是每次遇见时,都躲她躲的远远地,回过头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甩不掉的垃圾。
苏辛每逢此时,都面带伤心的看向祝珩。祝珩也就会因此消停几天,不再劝苏辛去找许颂恩求复合。
又过了七八年,苏辛再回铺子小住时,偶尔会看到铺子里有些女人来打扫过的痕迹。
苏辛知道,祝珩这是已经和许颂恩夫妇交好了。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祝珩的炼丹术已经被她学的差不多了。
之后的苏辛,还是保持着回来的频率。
毕竟这样,既能让许颂恩保持着对命运的抗争感,也能拖着祝珩让他自责的同时又享受着欺骗苏辛的快乐。
苏辛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大善人呐!
直到许颂恩归隐的第十五年,苏辛久久未归,才让两人骤然失去了生命的乐趣。
又等了半年,祝珩见苏辛还未出现,忍不住跑回宗门才发现,此时的苏辛已经成为了新任的丹峰峰主。
“不对,不可能!苏辛是丹峰峰主的话,那许峰主呢。”
“许峰主?唉,这不是被儿子的事情气着了吗。年初就因为堕魔被宗门斩杀了,也是掌门心善,竟然还愿意将他葬在宗门后山。”
“不对,不对。”
祝珩直接就带着怒火冲向丹峰,苏辛见此挥退了一脸警戒的执法队。
“祝道友,怎么有空回来。”
“祝道友?你现在连师兄都不喊了吗。”
“祝道友还不知道吗?因着祝道友追随许道友而去,久久不归,师尊在离世前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
师尊不认你,我自然是不能再叫你师兄了。
顺便说一句,为了尊重师尊,爹爹已经做主将你和许道友逐出师门了。
你二人都已不再是我宗弟子,以后也不要打着宗门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