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还未大亮，但许是因着要迎自己入主承乾宫，灯盏倒是放了许多。
瞧着同白昼也无甚分别了。
环首四顾，一砖一瓦似都是从前的模样。
到底是董鄂氏住过的地方，本就是华丽非常，如今得玄烨圣旨，内务府又做一番整修，瞧着更见辉煌。
这红墙黄瓦青砖，都与自己记忆中，没有半分的分别。
佟姝芸放缓了脚步，走到一棵低矮的石榴树前停了下来。
身后众人，自然也紧随其脚步。
五月，正是石榴花盛放的季节，虽没有梅花那般醉人的香气，但石榴花花色鲜红一片，间或有几朵花瓣或白或黄，瞧着倒也是让人舒心。
抬首摘了一朵石榴花在手，佟姝芸素手捻着花送到鼻尖，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涌入。
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抬脚转了方向，再无停留的意思，一路进了正殿。
不等她开口吩咐，陆谦已经带了几人上来。
两个太监，四个宫女分两侧跪下，口中请安声起“奴婢\/奴才请主子安。”
佟姝芸坐在正位，打眼一瞧，隐于袖中的双手立刻紧紧握拳。
后排右侧，跪着一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女子。
都是一样的衣服，偏生穿在她身上，就是让人一眼看出不同来，看上去很是清丽。
只是因对方的垂首，佟姝芸并未能看清对方的神色。
乌雅氏…
德妃，咱们终究是再见了…
口中喃喃一句，佟姝芸的目光落在乌雅氏身上，半分未曾挪动。
不错。
乌雅氏承宠之前，便是自己承乾宫中，伺候的洒扫宫女。
可转瞬，陆谦的声音便打断了佟姝芸的思绪。
“主子，您进宫，皇上特意让内务府拨了人来伺候。”
说着抬首一指两个小太监“这两个分别是小合子、小印子。”
又指了指跪着的几个宫女“这边有宫女四人，分别是莲蕊、兰蕊、雪蕊和玛琭，都是内务府精心挑选的，平日也可帮助主子多分担些，自然，让她们做什么，也全凭主子您说了算。”
“玛琭？”
佟姝芸眉头一挑，点了乌雅氏的名字。
乌雅氏立刻膝行两步上前“奴婢在。”
“抬起头来。”
佟姝芸有些冷漠的声音让乌雅氏心中疑惑，但主子开口，乌雅氏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应声微微抬起了头，却不敢同佟姝芸对视。
瞧着眼前这张还年轻的脸，佟姝芸以手撑头，懒懒开口道“名字听着便是个清丽的人儿，不想长相也是如此柔婉，不错。”
乌雅氏心中一跳，下意识便磕头道“奴婢蒲柳之姿，不敢当主子如此夸赞。”
佟姝芸嘴角一勾“你是哪一家的？”
“回主子的话，奴婢乌雅氏，家父是包衣护军参领魏武。”
“哦？如此说来，膳房总管也与你家有些关系了？”
“主子英明，膳房总管额森正是奴婢祖父。”
佟姝芸面上的嘲讽之色一闪而过“原来如此，只是这进了宫的，谁又能没些指望？往后你就在殿中伺候茶水吧。”
佟姝芸一句话说的乌雅氏心中一惊。
自然，她家虽份属正黄旗包衣，需得参加一年一次的小选。
但乌雅氏一族，在内务府的权柄也不算小。
真要是往上求了，免了自家女儿的小选，难道不行？
可乌雅氏却没有半分的犹豫，就送了女儿入宫。
这边罢了，可后宫这么大，即便是因为不能走关系免了小选，放到旁的地方，等到出宫的年纪放出去便是。
可他们偏不，还将她送到必定得玄烨欢心的承乾宫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乌雅氏心中自然也明白家里的打算。
此刻虽不明白佟姝芸打着什么主意，但在殿中伺候茶水便是天然能接近皇上的机会，她又怎会拒绝？
一丝踌躇都无的恭敬应道“奴婢遵命，多谢主子赏识。”
佟姝芸却已经没了再多言的意思，眉眼一抬，函芝便取了银子一一赏赐了下去，众人这才在陆谦的示意下，谢恩退出正殿。
瞧着落在最后，身形窈窕的乌雅氏。
佟姝芸目中俱都是冷色。
若非是为了自己的小团子胤禛，乌雅氏如何能得如此殊荣？
抬首看向一旁还站着的陆谦，佟姝芸敛了思绪“陆谦，太皇太后和太后那，我可要去请安？”
陆谦闻声稍弯了腰“主子，皇上已经吩咐过了，主子刚进宫辛苦了，宫中人事也还不熟悉，想必也有些事情要慢慢梳理，这几日暂且不必去慈宁宫请安。”
这陆谦并非从前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太监，也不知背后站的是谁，问上一句不过是为了避免出错。
得了对方如此回话，佟姝芸自然也不会再自寻烦恼的担心。
点了点头“嗯，如此也好，今日你也辛苦了，我身边自有函芝她们伺候，你就先下去吧。”
“喳，那主子您先歇着，奴才就在外头等着，您若是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陆谦一副唯佟姝芸马首是瞻的模样，看的函芝两人不由发笑。
佟姝芸也弯了弯嘴角“好了，我知道了，有事定然头一个找你。”
陆谦这才又“哎”了一声，复又行了个礼，才退开两步，转身快步离去。
等到殿中只剩自己主仆三人，佟姝芸才松了身上的劲。
往身后软枕上一靠，无声的嘟囔着“有些不知道是谁的人，就是不好办事，否则自己哪里需要如此正襟危坐这么久。”
目光一转“函芝，我渴了，去瞧瞧小厨房方不方便，让乌雅氏煮一盅玫瑰蜜茶来吧。”
既然说了做侍奉茶水的宫女，自然便要让她做些事情才行。
函芝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函茵则两步走到佟姝芸身后“主子今儿起得早，又折腾了这么久，实在是辛苦了，奴婢给您按按肩吧？”
函茵懂医，自然也知道些许揉肩的技巧，手上的功夫也非常人可比。
佟姝芸也确实觉得身子有些乏累，闻言立刻点了点头“也好。”
函茵得了允许，也不再开口，走到佟姝芸身后老实的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