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沉默一瞬，摇了摇头“保清面上看着恭敬有礼，实际上私底下性子急躁，极为霸道，全然一副被宠坏了的模样，瞧着实在不像样。”
“常宁长子永绶学问好，知书懂礼，除了身子有些虚弱，便再无旁的缺点，让保清跟着永绶多学学，总没有坏处的。”
佟贵妃微微颔首，脑中却想起数月前，皇后落水那日，跪在坤宁宫许久的惠嫔。
对方为何下跪，事后又为何没有受到半分斥责，这些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知情，佟贵妃查不到，也不敢去查。
但从今日玄烨的态度来看…
难不成此事背后，真的还有惠嫔掺和其中？
所以玄烨才下了狠心，要让保清出宫？以此来给惠嫔一个教训？
抑或是近来惠嫔同明珠家走的过近，让皇上心中起了警惕之心？
只是此举到底为何，其下隐藏的深意，都不是自己一个贵妃应该开口询问的。
脑中转了转，佟贵妃只点点头“原来如此，臣妾虽只在幼时进宫陪伴姑母时见过恭亲王几面，长大后再未见过，但皇上天纵英明，能将保清放到他府上养着，想必定然是无虞的，只是惠嫔那，皇上可得好生安抚才是了。”
虽不能直言询问，但侧面打探两句，还是能做到的。
这最后一句，便是在试探玄烨对惠嫔的态度了。
玄烨闻言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肃声道“保清幼时能养在惠嫔身边，已经是朕格外开恩，但到底出身低微，能有几分教导孩子的本事？她把好好个孩子养成这般模样，还指望着朕安抚？不罚她已是恩赐了！”
话到此处，玄烨沉默一瞬，再次开口道“这事儿便辛苦表妹告知她一声吧。”
玄烨此话一出，佟贵妃立刻皱了眉头。
怎的这样的事情，却要自己来做这个坏人？
可还不等佟贵妃开口婉拒，玄烨已然再次出了声“还有一事。”
玄烨说着，转首看向佟贵妃，声音更添了丝坚定“如今后宫之中，便是表妹位份最高，底下的嫔妃们久无人管着，规矩还不知道要学到哪去，朕心中有个打算，想让后宫嫔妃往后晨起，便去你宫里请安，表妹觉得如何？”
佟贵妃早已拒绝过一次嫔妃请安，此事玄烨定然是知道的。
可今日既然对方又开了这个口，便不会是征求自己的意见，想来是早已经同太皇太后商议过的。
心中暗自腹诽玄烨的吩咐，但事已至此，又哪里还有自己可以拒绝的可能？
只能点了点头“是，那保清暂且放到恭亲王府的事，便等明日惠嫔来请安时，臣妾再说吧？”
玄烨见佟贵妃同意，满意的笑了笑“朕会让梁九功知会六宫。”
且虽在心中早已定下此事，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一两日间的功夫，话落又点了点头道“无妨，这个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佟贵妃再次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殿中沉默持续了片刻，玄烨放下手中刚刚看完的折子，唰唰写了几笔，又起身道“时辰不早，去你宫里吧，正好在公主挪去兆佳氏那之前，朕也得空见见。”
佟贵妃跟着起身，道“是，只是如今乌答应有孕，身子笨重，皇上可是吃不上她亲自做的膳食了，去了臣妾宫里，可别嫌弃臣妾的小厨房才是。”
玄烨走到近前，一把拉住佟贵妃的手“如此，才有表妹从前古灵精怪的模样呢，朕又怎会嫌弃？”
佟贵妃被玄烨拉着，跟在对方身后，面上笑意盈盈，目中却瞧不见半分喜悦，只余下一层隐藏于眼底的冷漠。
出了乾清宫，二人还未往外走几步，梁九功便迎了上来。
对方刚要开口，不知又想到什么，迅速瞥了佟贵妃一眼，又低下头去，只伸了伸手“皇上，贵妃娘娘，小心台阶。”
说罢，便沉默的跟在了玄烨身边。
佟贵妃瞧着梁九功如此模样，下意识转首朝四周扫了一眼，目光一眯，便知道对方咽下去的话是什么了。
等在一边角落里，不易让人察觉之处的，可不就是宜嫔身边那叫听云的宫女？
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宜嫔还真的是不知所谓。
今日死了个贵人，虽然这贵人的死是上头人刻意所为，但宜嫔并不知道此点。
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让人来请皇上邀宠，莫非还真以为自己的恩宠大过一切？
真是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了。
不过看样子，宜嫔这宫女倒是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冲上来到玄烨面前乱言。
不曾理会对方，佟贵妃与玄烨各自上了轿子，往承乾宫而去。
梁九功则给身边小太监使了个眼神，自己脚步匆匆，跟上了玄烨的轿子。
等两位主子的轿撵彻底消失了总计，小太监才朝听云快步而去，面上却瞧着很是冷漠的模样。
走到近前听云近前，淡声道“姑娘瞧见了，皇上跟佟贵妃去承乾宫了，您还是回去告知宜嫔娘娘一声，今日皇上是去不得翊坤宫了。”
听云本还想着，万一皇上只是跟着佟贵妃去启祥宫，那自家娘娘今日还有几分机会，才一直在此等着。
此刻听这小太监所言，便知这番等待是做了无用功夫。
但听云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仍旧噙着一抹柔和笑意朝小太监屈了屈膝，又递了个荷包过去，才开口道“劳公公同奴婢说一声，公公辛苦了，如此，奴婢就不耽搁公公的时间了，奴婢告退。”
听云如此上道，自然是让小太监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伸手接过荷包，也不在意是否有人正看过来，将荷包在手中掂了掂，面上笑意顿时更深“瞧姑娘说的，这不是我该做的，时辰不早，想必宜嫔娘娘还在翊坤宫等着，姑娘赶紧着回去吧。”
听云又笑了笑，这才退开几步，转身离开。
可刚转过身，听云面上的笑意便骤然消失。
口中轻叹了一声，低声喃喃道“这下主子可又要气上许久了…”
只是这句话，却在无人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