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夏佑安便去了夏老夫人院子里，和她提了这事。
彼时夏泠泠也在，正伺候着夏老夫人用膳。
听了夏佑安的话，夏老夫人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到桌上，怒斥道：“笄礼之前，由家中长辈教导女德女诫，本就无可厚非。”
“昨日她课听到一半就耍脾气离开，我还没问她的罪。今日倒好，直接不愿来了，还要你这个父亲来当说客。”
“祖母莫气。”夏泠泠把茶盏扶起，又为她添了杯新茶。
夏佑安很是无奈：“阿玖本就小孩子心性，昨日王嬷嬷当众让她罚站，她面子上过不去，自是不情愿再去了。”
夏老夫人冷哼一声，道：“那是她听课途中睡觉，王嬷嬷才让她站起来清醒清醒。若是她能像泠泠一般乖巧认真，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泠泠如今《女诫》都能倒背如流了，她呢？怕是连一个字都没看过吧，亏她还是长姐，连妹妹都不如。”
夏泠泠忙道：“祖母这话是要折煞泠泠了，姐姐性子活泼，不拘一格，实在惹人喜爱。不像泠泠，只是多读了几本书罢了，哪里能同姐姐比。”
说着，她掀起眼睛看了一眼夏佑安，又道：“更是不如姐姐，能讨父亲喜欢。”
夏佑安没太在意夏泠泠说了些什么，他只听到夏老夫人说阿玖不如夏泠泠。
他眉头一皱，听不得自家女儿被贬低：“这《女诫》本就不是什么好书，何至于倒背如流。”
若不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如此，有些女子出嫁后还会被婆家要求背诵，他才不会让阿玖学这个。
听了他的话，夏泠泠的脸“唰”一下就白了。不是什么好书，那她看了那么多遍，倒显得她是个笑话了。
夏老夫人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就只顾着你的大女儿，泠泠呢？她不一样是你的女儿吗，你说这话，是要把泠泠置于何地？”
夏佑安这才惊觉，他转头看向夏泠泠，见她脸色惨白，被打击的不轻，心中也浮起了几分怜爱。
夏佑安解释道：“泠泠，父亲不是那个意思。没有说你看《女诫》不好，只是……”
夏泠泠立刻接过话茬，懂事道：“泠泠知道的，父亲不是有意的。父亲只是护姐姐心切，没关系的，泠泠不怪父亲。”
说着，她抿唇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夏老夫人冷冷道：“看看吧，佑安。谁才是体谅你的好女儿，谁又整天只会闯祸让你给她收拾烂摊子。”
这红脸白脸一起唱的，要是换个人，指不定心里就起了嫌隙。
可夏佑安完全不吃她们这套，只见他眼神清明，不满道：“母亲，你怎么又扯上阿玖了，她明明是乖巧的很的好孩子，怎么就整天只会闯祸了。”
夏老夫人是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是油盐不进，她气的都要捂胸口了。
夏泠泠见状，忙上前给她抚着后背顺气。
到底是自己亲娘，不能真气过头了。
夏佑安委婉道：“好好好，就像母亲你说的，泠泠都已经学会了《女诫》，阿玖却还没开始。她们两个放在一起听课，这进度也不一样。”
“容儿是阿玖亲娘，这事本就该由她亲自教导。泠泠自幼丧母，母亲还是多多顾好泠泠吧。”
“阿玖那边以后就全交给容儿教导了，母亲也歇歇。”
话说到现在，他还记着要替夏卿辞推了听课的事。
夏老夫人气的身子都在颤抖，她一手指着夏佑安，就差骂一句“不孝子”了。
夏佑安装作没看见，他略一拱手，说了句“儿子要去上朝了，就不多留了”，便转身离开，走的比来时还快。
身后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跟在一旁的小厮小心问道：“大人，老夫人那……”
夏佑安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事，反正自打阿玖生下来后，她脾气就没好过，气了这么多年，她估计也习惯了。”
想了想，他还是嘱咐了一句：“待会跟厨房说一声，煮点去火的汤送过去。”
桌上的早膳几乎尽数都被愤怒夏老夫人推落在地，夏泠泠倒是神情镇定，不复刚刚的楚楚可怜。
她冷声吩咐下人收拾了这处，扶着夏老夫人进了里屋。
夏老夫人还在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她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父亲是被那两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就这么向着她们。”
盛云容刚嫁过来时，她和盛云容斗。
婆婆给儿媳立规矩，儿媳伺候婆婆。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偏偏盛云容就要告状告到夏佑安那里去，夏佑安还总是护着她。
她和盛云容对上那么多次，却没有一次讨得了好。
唯一的胜了的一次，就是趁着盛云容怀孕，下药给夏佑安，让他同玉娘春风一度，最后还生下了夏泠泠。
给盛云容心里，永远留下一个疙瘩。
可惜玉娘不争气，讨不了夏佑安喜欢不说，身子骨也差劲，早早便去了。
好在夏泠泠在她身边养的很好，知书达礼，才貌双全。除了是庶女，没什么不好。
可不论嫡女庶女，都是他夏佑安的亲生女儿。
她本想着夏泠泠能处处压夏卿辞一头，以解她年轻时的怨气，谁曾想夏佑安对这两个女儿天差地别。
一个是掌上明珠，千娇万宠。一个就像路边的野花野草，想起来就给浇浇水，施施肥。
想不起来，哦，那便是想不起来了。
夏泠泠温声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为了这种事不值当。”
夏老夫人冷哼一声：“你看的倒挺开，合着这事与你无关是吧。”
夏泠泠为她轻柔的按着肩，尽量平息着她的怒气。
“哪能啊祖母，祖母要是实在为此事生气，泠泠这有个法子，祖母不若听一听？”
夏老夫人脸色一变：“说来听听。”
夏泠泠柔柔一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听的夏老夫人连连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夏泠泠温顺的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