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评沉默了下：“只要您承认自己存在，您自然存在。”
兰若轻声微笑：“但我很累了。”
壁炉噼里啪啦的烧，些许火星在空气中熄灭，没有浓黑的烟，只有轻柔暖意，烘着室内的空间，也一并烘着缠绵在门扉上的琐碎枝叶。
这些枝叶抖抖叶片，大概是听不懂人在说什么的。有些叶片离纪评近，大胆探出叶尖想勾人的衣角，勾了半天勾不到，又着急往前生长了点。
纪评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奶油汤，浅尝了一口，咸甜口感，不醇厚，有点像兑了水，反正没有舒温夫人那儿的好喝。
他不立刻说话，兰若也不催。
美丽的女士只是手指摩挲着自己也成木质化的发丝——那些发丝黏连在一起，像松软的木屑涂了几层透明的胶水。不硬，但分不开。
她终于再次说：“比起图恩索，文字与知识确实更喜欢我。”
一方面，她是文字与知识的造物，造物主总会偏爱自己的孩子，另一方面……比起图恩索，文字与知识明显更认同她的理念。
虽然兰若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念。
她轻声说：“如果在图恩索的事情上，您不方便干涉，我可以为您代劳，我只有一个诉求，我希望此间事了，我可以永远死去。永远永远——不要以任何直接、间接的方式再醒过来。这对您而言，应该轻而易举。”
其实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的纪评：……
啊。
他又喝了口奶油汤。
难喝。
“不如这样，”纪评说，“北帝国的雪很好看。”
眼前的女士好像终于丧失耐心了。
“我告辞了，”兰若站起来，她胡乱往脸上一抹，抹了满手翠绿汁液，周围的枝叶随之慢慢回缩，“我很久之前来过这里……以前，活着的那个我，很久之前来过这里。那时还没有北帝国，也没有切西贝尔。我记不太清了。”
她抿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抱歉。但我不喜欢雪。”
门扉在此刻被人轻轻敲响，莱尔笑吟吟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说完了？我可以进来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呀，心理承受能力真弱，一点点小挫折都要纠结这么久——诶！索斯德你打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不是，我不是说你……”
纪评扶住额头，刚才的氛围被破坏完了，他尽量和颜悦色地说：“据我所知，有很多人都在找你。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应该会告知他们，抱歉。”
“没关系，领受您的庇护，如何处置我，也是您的自由。”
兰若推开门。
贴着门听墙角的莱尔踉跄了一下，笑眯眯：“不好意思啊，天冷，门暖和。你们聊完啦？要不要再多说会话？或者，你找我也可以嘛。我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也不是第一回了。”
兰若没说话。
索斯德冷笑一声：“你还好意思说，甩烂摊子给别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纪评：…………
他捂住脸，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