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师点头，“晚了鱼儿才更容易上钩。”
阿福为难，“要让大公子他们知道，可如何交代？”
老太师冷哼一声，恼怒斥责，“糊涂，我是他们老子，他们难不成要上天吗？”
阿福不吭声。
老太师见他不为所动，气得抓起桌上的鸡毛掸子扔过去，“怎么，我还使唤不了你了吗？”
阿福抱头躲过，苦口婆心，“老爷，不是老奴不听您使唤，而是这大半夜的，实在不合适。真要去，明早再去吧。”
南太湖不是普通的湖，而是在山上，有好长一段山路走，马儿上不去，只能靠两条腿走。
白日里行山路，对于老爷子来说，就已经不易了，何况是夜里。
别的还不说，单说那山里的狼吧，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方家众人皆不同意老爷子上那儿钓鱼。
两主仆正僵持着，有小厮匆匆入屋。
“老太爷，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
小厮将那封信递进屋。
阿福接了信，转交给老太师。
老太师接过信一看，没有署名，心下纳罕，拆开信来看，只一句话：东门外，有马车，车中一应俱全。
阿福探头想看，老太师立马收起信，不动声色问小厮，“是什么人送的信？”
那小厮摸摸胸口，笑呵呵道：“是小李大人从前的随从送来的。”
“胡说，敏之已去晋阳，又怎会叫人送信来。”老太师斥责。
小厮只得老实交代，“是安宁公主让人送来的。不过送信的的确是小李大人的随从阿湛。”
老太师冷哼，“小妇人就是小妇人，她当真以为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得了老夫吗。”
阿福在一旁将头点成拨浪鼓。
老太师哼哼几声，在书房里走了几个来回，捋了几次胡子，末了同阿福道：“我想起一件事，前儿老曹约我对弈，这会儿天色尚早，我这就过去同他杀几盘。”
阿福欲跟着去，老太师却摆手，“你就不必跟着了，回头跟老婆子说一声，不必叫人去曹府，老夫明日会自己回来。”
“老爷，您要去曹府过夜吗？”阿福追着问。
老太师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嗯了一声，“都这会儿了，去自然是要同他杀一宿的。”
阿福期期艾艾劝他，“老爷，您这岁数了，还是得注意啊。”
老太师眼一圆，冷声道：“怎么，鱼不让老夫去钓，棋也不让下吗？”
语气中满满怨恨。
阿福跟他身边几十年，晓得若再劝，老太师就真恼了，于是赶忙闭嘴。
老太师如愿以偿，上了自家马车，却没有让车夫去曹府，而是往东城去了。
到了东城门，下了马车，让车夫老马先回去，并叮嘱他，“明日晌午你再来这里等老夫。”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若是夫人问起，你就说老夫在曹府，记住没有？”
老马不敢违背老主之命，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待车子一走，方老太师便朝城门外走去。
恰好是黄昏外城百姓出城的高峰时段，他便混入人群，很快出了城。
“是方老吗？”有个贼头贼脑的人上前来。
方老太师皱眉，不等他开口，那人就嘿嘿一笑，“俺是安家营的马老四，公主特意让小人在这边等您。俺对南太湖那边的山路可熟悉了。”
“马车在哪儿？”方老太师问。
“就在那边。”马老四殷殷切切，热情倍至地将方老太师领到一辆崭新的马车前，“老先生快请上车，要用的东西都在车里呢。”
方老太师点点头，上了马车。
车内果然有鱼钩、鱼桶、鱼饵等物品。
除此之外，箬笠、蓑衣也备着，还有不少吃食。
马车摇摇晃晃往南太湖去了。
南太湖在南山的南麓。
马车在南山南麓的草庐前停下时，天色已大黑，但草庐里外灯火通明，草庐前更是齐刷刷地立着十几条汉子，那些个汉子个个手提灯笼、鱼桶，背着鱼钩。
“咋还这么多人呢？”老太师诧异。
马老四咧嘴笑笑，“这些都是要去南太湖钓鱼的，老先生可与他们一道上山，以免独行遇到野狼。”
“好好好。”老太师摸摸花白胡子，呵呵笑。
那些大汉见他是个老人，一路上对他颇为照顾，到了艰险处，还会扶他一把。
当他们到达南太湖边时，岸边已停了十余艘小木筏。
大汉们三三两两上了木筏，老太师同两个大汉也上了其中一艘。
小木筏行驶到深水区，便是钓鳜鱼的好地方了。
夜晚，鱼儿警惕性较低，比白天更容易上钩，且夜间更适合深水底钓。
这一夜，方老太师记不清自己钓到了几条鱼，只觉得比以往都多。
到了下半夜，实在太困了，便躲进船篷里眯了一小会儿，凌晨又兴致勃勃起来钓。
天亮时，同船的两汉子要回去了，老太师这才收竿。
上了岸，大伙儿竞相来问收获。
没想到方老太师的鱼桶里竟有二十余条鱼，而其他人多的也只有十来只，最少的也才六七只。
众人纷纷朝老太师投来钦佩的目光。
老太师笑不拢嘴。
下了山，回到那处草庐，已有鱼贩子等在那儿了收购了，不论大小，一概论条收，一条五十个铜板，这科比拿进城一斤十个铜板值钱多了。
同去夜钓的汉子悉数将鱼卖给鱼贩子。
“老先生，您不卖吗？”同船的张大问老太师。
老太师也犹豫了。
他是不打算卖的，可若就这么拿回去，那么自己去夜钓这件事不就要穿帮了吗。
一旦此事穿帮，就不会有下次了。
昨夜是他钓得尽兴，还想多体验几把呢。
不等老太师回答，另一个同船的赵四抢着道：“我看老先生不像缺钱的人，他来夜钓，盯梢为了体验钓鱼的乐趣。他钓的这些鱼一定是要拿回家，同家人一起分享。”
老太师摆摆手，“谁说我不卖的，二十三条，全卖了。”
张大赵四闻言，不由相视一眼，笑了。
老太师今日心情好，随手给了前来接他的马老四十个铜板。
马老四感激涕零，捧着铜板，连声道谢。
马车到了东门外，老太师下了马车。
马老四问他：“老先生明晚还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