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三角地带,这片终年被浓雾与黑暗笼罩的海域,在经历了不久前那场惊天大战后,显得更加破败与死寂。
扭曲的船骸如同巨兽枯骨,半沉在漆黑的海水中,仅存的几块还算完整的陆地,也布满战斗后,留下的深不见底的焦痕。
阳光似乎永远无法真正穿透这厚重的雾霭,只有零星的,不知从何处引来的幽蓝色鬼火,在废墟间飘荡,映照出一片诡谲的景象。
这里,俨然已是一片生命的禁区,绝非能够长期驻扎大型舰队的理想据点。
在猗窝座那毫不掩饰的威吓下,那些留守在外围,隶属于黑胡子海贼团的底层海贼们,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上前盘问,他身后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缝合怪人。
两人一前一后,踏过湿滑的废墟与骸骨,向着这片死亡区域的最深处走去。
猗窝座的注意力,几乎完全沉浸在了手中那份染血的卷轴上,八门遁甲这门传说中的禁术,其理念与他所追求、不断突破肉体极限的武道,简直是不谋而合。
另一种对气的运行路径,那针对身体八大潜在封锁的冲击之法,每研读一行,都让他对自身力量的认知产生新的火花。
至于带角都进来见蒂奇,不过是顺手为之,他此刻的全部心思,都已系于这卷轴之上。
穿过最后一道由破碎船板和扭曲金属构成的屏障,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跳动的火焰,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意,却也将围坐者的影子拉得老长。
篝火旁一个体态肥硕,缺了几颗牙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倒扣的木桶上。
他一手抓着一根烤得滋滋冒油,看不出原本是何种生物的巨大肉腿,啃得满嘴流油。
另一只手边,则摆放着一个,正在闪烁着画面的电话虫投影屏幕,屏幕中正是马林梵多,那惨烈到极致的战场实况。
黑胡子狠狠咬下一大块肉咀嚼着,浑浊的小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打啊!怎么还不打起来”!
“白胡子和战国,你们两个老东西倒是动手啊,光看着有什么意思,急死老子了”, 他的唾沫星子,甚至溅到投影屏幕上,也毫不在意。
听到脚步声,蒂奇才慢悠悠地转过头,那双隐藏在杂乱毛发与肥肉中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跟在猗窝座身后,缓缓走来的角都。
看到角都那身诡异的装束,裸露皮肤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缝合线,以及那双仿佛对世间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眼睛,蒂奇的嘴角咧开了一个更大、缺了门牙的笑容。
随手将啃了大半的肉骨扔到一旁,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渍,显得颇为郑重地开口道:“如果老子没记错的话,你是叫角都,对吧”?
角都沉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目光,同样在打量着蒂奇,评估着这个男人的价值与风险。
蒂奇向前探了探身子,“要不要加入我的海贼团,我给你一个干部的位置,跟着老子,以后这片大海上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的语气,仿佛是在施予莫大的恩惠,角都闻言,那张被面罩遮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蒂奇几秒,缓缓问道:“加入你的海贼团,你能给我开多少工资”?
蒂奇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似乎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不是问权力,不是问梦想,甚至不是问能分到什么财宝,而是如此直白的工资。
但蒂奇毕竟是蒂奇,他眼珠一转,伸出一根肥短的手指,试探性地说道:“一亿贝里?怎么样?这可是笔大数目”!
角都缓缓地摇了摇头,面罩下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
蒂奇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他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又将刚才那根手指竖起了一次,“十亿”!
他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十亿贝里,这总够了吧,老子可是很有诚意的”!
角都依旧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次他甚至连眼神都懒得多给一个了,那种态度仿佛在说就这?
蒂奇的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恼怒:“你不会是想要一百亿吧,老子把自己打包卖给海军,都不值这个价,你觉得你值一百亿贝利吗”?!
面对蒂奇的质问,角都却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值”!
“杜·菲尔德财团给予我的股份分红,折现最低也值一百亿”。
角都平静地注视着脸色变幻的蒂奇,继续用那毫无波澜的语调说道:“而我为财团挣到的钱,远不止这个数”。
杜·菲尔德财团!
地下世界的金融帝王,其掌握的财富与资源,甚至连世界政府都要忌惮三分,角都甚至持有股份?!
蒂奇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脸上的恼怒与滑稽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嫉妒。
他死死地盯着角都,仿佛要将这个浑身缝合线的怪人看穿,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充满了复杂情绪的话:“老子最恨有钱人了,尤其是比老子还有钱的有钱人”!
他说的是实话,从白胡子海贼团叛逃以来,他虽然凭借阴谋夺取了暗暗果实,招揽一批伙伴,但在金钱这方面,他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在阿拉巴斯坦搜刮的那点油水,早就在组建新海贼团,让自己和周围人这个享受生活,财宝都花的差不多了。
一亿贝利,咬咬牙或许还能凑出来,十亿,除非他去抢劫某个富庶的国家,否则根本是天方夜谭,至于一百亿把他卖了也不值!
一时间,篝火旁的气氛有些凝滞,一个是野心勃勃却囊中羞涩的野心家,一个只认金钱的冷血商人,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道名为贝里的天堑。
猗窝座对这番关于工资的讨价还价毫无兴趣,他早已拿着那份珍贵的卷轴,走到了一旁的阴影中。
盘膝坐下,全神贯注地继续研读起开门与休门的奥义,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火堆旁只剩下蒂奇与角都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