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来人啊！快来人！”听得掌门吼叫，几个弟子纷纷跑了进来。
“快！医仙都给我叫过来！还有去仙牢，给南宫翊治伤！”
“是！”几个弟子还不知什么情况纷纷抬头瞟了一眼，这一看还不如不看，床上的人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正是慕容轩。
“去啊，发什么愣！”岳明镜看着几个呆头呆脑的弟子们就来气。
弟子们哪见过岳明镜有朝一日竟然这么发火，他们被岳明镜吼得腿脚发颤，屁滚尿流地去请医仙。
“这……怎么这么严重？”
“你去煎药，我在这儿护着长老的心脉。”
医仙们各自分派着活，他们怕是好久都没有遇到这么棘手的伤患了。
一个时辰……
“怎么样了？”岳明镜急得打转。
医仙擦了一把汗说，惊慌道：“三魂微弱，似有似无……”
“你说什么？”岳明镜双目圆瞪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老他……掌门还是处理后事吧……”医仙冒着虚汗重复了一遍。
岳明镜呆愣着双眼，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医仙嘴唇哆嗦了一下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但他说的是事实啊。
岳明镜坐在床边二指放在他的手腕上，他的身体冰冷，心跳几乎都没有，岳明镜不愿相信，他施法逼出了体内的灵珠放进了慕容轩的身体里。
“掌门不可啊，灵珠是你的内丹精元你怎么能随意取出来？”
“能救他有何不可！去，找千年灵芝给他入药。”岳明镜吩咐道。
医仙们不敢违抗，纷纷退下。
第二天下午，慕容轩才转醒过来。
“长老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通知掌门。”守夜的小弟子欣喜地施了道传音咒。
慕容轩晃了晃脑袋觉得身子沉重无比，“这是哪？”
“这是掌门的寝殿……掌门昨晚守了你一夜，两个时辰前才去处理公务……”小弟子满眼心疼道。
“师弟。”岳明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连手上的笔都忘了放了。
“那弟子就先下去了。”小弟子行礼告退。
“师兄……”想到他费心费力地照顾自己，慕容轩心里一阵愧疚。
“你到底怎么了，你给师兄说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岳明镜面色如土。
慕容轩沉默一瞬，淡淡开口，“其实……我死了。”
岳明镜屏住呼吸，天雷轰顶般一动不动，寂静许久岳明镜才彻底缓过来：“你说什么？”
“我……”看到岳明镜这个反应慕容轩张了张嘴不敢说第二次。
岳明镜神情悲怆。
“师兄……”慕容轩一瞬间不知所措。
岳明镜瘫坐在床上，无法控制的放声恸哭，“那你怎么办？我答应过师叔师婶，一定要照顾好你，可你现在弄成这样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我……”慕容轩眼圈泛红连嗓音都在颤抖。
岳明镜难过道：“翊儿知道吗？”
慕容轩摇头，“没人知道，其实三年前我就死了，不知为何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被铁链锁着关押在镇魔塔里……”
“三年前……我记得三年前师叔很是愤怒地打开了镇魔塔，三天后他出来了就没再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成天把自己关在静室里诵经……我问师叔，他还骗我说你去历练了……”岳明镜彻底惊呆了，回想慕容轩以前做的那些事便觉得细思极恐。
慕容轩一愣，喃喃道：“难怪我没有魂飞魄散……出来的时候我几乎想不起任何事……”
岳明镜眼眶一红，“夺舍之术，这么歹毒……”
慕容轩闭眼，“爹爹和娘亲早已位列仙班，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被这几个凡人害死！”
岳明镜流下眼泪，“因为你父亲早已被贬为凡人，他不是什么神仙了，三百年前，子谦神君为救师叔身死魂散，还是灵神偷盗聚魂灯才勉强把他的元神保住，师叔执念至深耗尽修为也要救修补他的元神，后来你天生煞气迟早要夭折，更是雪上加霜，所以他才常年闭关，可修为却是一再削弱……”
慕容轩神魂一震，脑袋像是有数不清的石头磨着他的每一寸血管。
岳明镜收起情绪，道：“轩，按照你的资质重新修炼一定会飞升的……”
慕容轩眼眶发红，颤抖道：“我回不去了。”
岳明镜崩溃道：“那我该怎么救你啊！”
慕容轩扯出一抹苦笑，“你无需再救我了……”
岳明镜痛苦道：“我身边只剩下你和翊儿，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一切随命吧……”
慕容轩好些后去看了南宫翊。
医仙叹气连连，“还好长老用元神之力护住了他的心脉，不然神仙来了都救不回了。”
慕容轩沉默。
医仙处理完伤口后，开了药方。
慕容轩道：“他的眼睛还能治好吗？”
医仙道：“先前头部重伤才导致眼睛短暂的失明，伤好了眼睛自然也就好了，不过……”
慕容轩皱眉道：“直说。”
医仙道：“他需要静养，若是一直郁结于心，伤难以痊愈。”
“……”慕容轩闭眼，叹气，“你走吧。”
医仙行礼告退。
慕容轩呆滞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慕容轩敏锐地起身，走到南宫翊旁边，施法在香炉里点了安神香。
南宫翊昏昏沉沉的，眼前模糊一片，眼皮沉重地睁不开，他张了张口，含糊地说着。
慕容轩抬眸，凑近听着。
“哥哥……对不起……别走好不好……”
慕容轩眼神微怔，心中酸软。
南宫翊微微握紧了他的手，眼角划过泪水。
像碎了的玻璃渣子露出最薄最锋利的一面，然后迅速地在心脏表面划一下，几乎无法察觉的伤口，也寻不到血液和痛觉。
可时间久了，伤口有了血液，裂口越来越大，才后知后觉感到了疼痛。
2
半年后……
九仙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清除了那些余孽，高勤彻底失去了援助，此时凡人的他果断去了魔界。
“咳咳咳…………”慕容轩脸色惨白，几滴血溅在纸上。
岳明镜看着那几滴刺眼的血，眉头一紧，心中淡开浓烈的苦。
慕容轩将那张带血的纸揉成团捏在手上，“我快压制不住他了，若是他又出来作乱你别心软直接杀了我……记住别和南宫翊说……”
岳明镜眼眶发红，转过身，擦了擦眼泪，咬牙气得发抖。
亭中，南宫翊捏着手中的灵珠，有些出神。
岳明镜走到他身边，坐下，“身体好些了吗？”
南宫翊点点头。
岳明镜咬着唇陷入沉默之中。
许久，岳明镜沙哑道：“翊儿，如今你们误会解开，不应该都这么消沉下去。”
南宫翊脸色一变，转过头咳出几滴暗红的血，他惊慌地将手藏在袖中。
岳明镜眼神一凛，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南宫翊仓惶地挣了挣。
“你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岳明镜颤抖着声音一字一顿道。
南宫翊苦笑，“高勤恨我入骨，他会放过我吗？”
岳明镜惊叫一声，“为什么不说！”
南宫翊道：“蛊毒无解。”
岳明镜脑袋炸开似的，表情茫然失措。
“没事的师兄，许是我前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才让高勤生生世世找我寻仇。”南宫翊精疲力尽，淡然了。
岳明镜反驳道：“不会的，肯定是他做了恶事让你逮着了，这个贱人！你别放弃，我们再想想办法……”
南宫翊摇头。
岳明镜捂着脸，心烦意乱，痛苦难堪。
“这些时日你们都不曾见过，既然误会解开了那你去见见他吧……”
南宫翊脚步顿住，像栓了铅球似的动弹不得。
下午。
南宫翊抱着小白又开始出神。
陈叔来了，絮絮叨叨说着：“上次小白不小心咬坏了长老养的雏菊我还以为他会很生气，结果他也只是抱着小白给它喂了点吃的，唉那么大的太阳，不知道他身体出什么毛病了，见了阳光就害怕，我记得他不喜欢小白来着……可能是想替你好好照顾吧，唉，说起来我是很愧疚的，一开始我确实是很怕他……”
南宫翊心猛地一沉，千万思绪涌在心头，叫嚣着，南宫翊眼睛痒痒的，手有意无意的撸着小白，小白被他忽然用力的举动吓得毛毛立了起来，抖了抖耳朵，在他手上挣扎着。
南宫翊猛地回过神，此时陈叔已经走远了。
当初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是骂自己还是恨自己呢？已经分不清了，倘若我那一次坚定地认出你，这一切会不会还来得及？
天下起了雪，明月照在积雪上，北风猛烈而凄惨。
南宫翊半夜痛得睡不着觉，他冷汗淋漓地起身，调动灵力压制住，当他身体好点了后，困意早已散去，他穿上衣服出去，慕容轩没有睡，指尖在琴弦上断断续续勾挑着。
现在真相水落石出，他们却回不到从前了，心中满是遗憾，可能是自己要死了吧，南宫翊就是忽然想远远地看他一眼，一眼就够了……
不知不觉，南宫翊走到他面前，在茶桌上慢条斯理地给他烹茶。
“这么晚了为何不睡？”
南宫翊嗫嚅半天，才道：“我……嗯，我想听你弹琴。”
慕容轩摸着琴弦，“好。”
琴音如细水长流，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南宫翊全程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慕容轩，神色柔和了许多，却又带着苦涩。
慕容轩抬眸看他，“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南宫翊低头，失落道：“那我不看了。”
慕容轩一愣，道：“我……你要看就看吧……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南宫翊摇头轻笑。
“咳咳咳……”南宫翊神色一暗，立马转过身拿出手帕捂住嘴，又迅速地藏在袖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慕容轩似乎察觉到什么，“怎么了，伤还没好吗？”
南宫翊扯了扯嘴角，道：“没事，我回去睡了，哥哥晚安。”
南宫翊步伐地匆匆离去。
慕容轩：“……”
这场雪一连下了几天，南宫翊看着院子里绽开的梅花，心中怅然若失，直到红色身影映入眼帘，南宫翊撑着伞过去接他，“哥哥，下次记得打伞……”
慕容轩面色惨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隐忍着什么。
“玉卿……”
“怎么了？”
“没什么……”
回到房间，慕容轩背对着他站了一会儿，微微细喘，眸子闪过一丝红色。
慕容轩忽然道：“掌门师兄呢？”
南宫翊施法添了炭火，道：“他出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慕容轩失望道：“那真是遗憾……哦，我刚想起来了，伞放在他那了，你去帮我拿过来吧。”
南宫翊道：“好。”
“等等……”慕容轩转过身拉住他的手。
南宫翊手掌一颤。
慕容轩从袖中掏出手帕缠在他受伤的手上，“风雪途载，道阻且长，你一个人的时候，记得走慢些……别再摔倒了。”
南宫翊愣愣，浅淡一笑，“嗯。”
“走吧。”慕容轩注视着他。
南宫翊撑着伞背影渐渐消失在紫竹林。
慕容轩再也忍不住撑着桌子呕出一摊血，他施法点在眉心上，压制住煞气。
“玉石俱焚，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再利用我出去害人！”
慕容轩施法手中开出一朵红莲，接着打翻了所有的烛台，红莲业火吞噬万物，整个房间瞬间被业火包含。
南宫翊心里莫名的慌乱，他顿住脚步，仔细回味慕容轩刚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更加不安，回头时，紫竹林的方向升起浓烈的烟雾。
南宫翊脚底一软，步履如飞，来到慕容轩的房门外，此时慕容轩倒在里面没了气息……
弟子们纷纷用水扑灭着但没用。
“哥哥！”
南宫翊神情怆然，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
“少主！别进去！”陈叔在外面焦急地吼着，但为时已晚。
房梁上的柱子落下砸到南宫翊的背上，他摔在地上，匍匐在地，一点一点地爬过去抓住他的手，泪水如洪水般泛滥，哽咽难鸣。
“哥哥……慕容轩……你为什么又要骗我……”
意识弥留之际，南宫翊心中还在想如果不是高勤一切都不会发生，真的好恨……
倘若能重来一次……可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