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在哪儿呢？
他此时正在马车旁不停地干呕。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好家伙，他都活了半辈子，还从来没有坐过如此快的马车。早知道，就不该和药馆的大夫说是一位大人出了事，惹得他们派了马车，一路疾驰。
呸呸呸，想什么呢，马车派得好，要是因为耽搁了治疗，这位大人……不敢想……不敢想。
掌柜的站在冷风中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干呕几声，“菩萨保佑，没事发生，菩萨保佑，东家快点来！小老儿我顶不住啊！”
不一会儿，酒楼出来了两个小厮。
两人见到掌柜的，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他抬走了。
“哎哎哎，你们要把小老儿我抬到哪里去？”
掌柜惊慌的喊声徒留在夜风中，久久未散。
——
“什么，那五鲜粉有毒？”
老掌柜甫一被带到二楼，就听到了一个令人惊慌的消息。他浑身颤抖，瞳孔放大，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两个小厮接住了他，孙大夫立即给他扎了一针，老掌柜就幽幽醒了过来。
“小老儿不知道啊，我在这醉仙楼勤勤恳恳做了几十年的掌柜，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怎么会生出害人的心思呢？”
杨大人看着一瞬间就苍老不少的掌柜，沉声问道，“掌柜，你刚刚说什么五鲜粉，这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这……这东西是酒楼的大厨从外面买来的，说是别人给他的，放在菜里面能让菜更好吃，我们试了试，确实如此，就用了。”掌柜的抹了抹脸上的老泪，回忆当初的事情。“至于说哪里来的，这个得去看酒楼账本上的记载。我如今年岁大了，东家体恤，不让多操劳，如今只让我汇总些总账，详细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都是其他人在做。”
柳青青听着掌柜倚老卖老不着痕迹的推脱，内心嗤笑不已。一个酒楼的掌柜，不过五十的年纪，就把自己说成七老八十的样子，还把事情全部推到其他去了，也是“高明。”
“既如此，就先把账本取来吧！另外，把掌柜说的大厨也带过来。”杨大人脸色不悦，不过酒楼这么多人可以问，现在也不是一定盯着掌柜这个老狐狸审，从其他人入手兴许还容易些。
虽然这些大人人出门没带官差，但还是有些小厮长随等人的，自然有人听了杨大人的吩咐去办事，另外也有人去衙门搬救兵了，衙役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一会儿，账本就拿来了，大厨也带来了。
杨大人取过账本翻看，发现账本上记录的五鲜粉采购渠道竟然是来自一家杂货行！他连忙递给柳青青。
柳青青接过账本，看着上面的货行名字，气乐了，卖家成了买家，买家成了卖家，也是稀奇。明明是货行的王掌柜从醉仙楼这里进货，醉仙楼的账本上却记载着他们酒楼是从货行进的五鲜粉。这账做着看上去还很合乎常理，一般采购不都是去这些店铺吗？谁会相信一家酒楼卖调料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账本也就没什么用了。
杨大人便看向带过来的大厨。
厨子中等身材，年约四旬，老实巴交的模样，被带过来一脸茫然，他手在腰间的围裙上不停擦拭着，手虽然洗过，但还能看得出泛着油光，想来应是在做菜的时候突然被带了过来。
“大人，不知让小的过来有什么事？可是……可是菜出了问题？小的，小的再重新给您做……”
“林厨子，让你过来，是想问你，你放在菜里面的五鲜粉是从何得来的？如实招来，不可有所隐瞒，否则……”杨大人耐心有些告罄，他的问话带上了些警告之意。
厨子听到五鲜粉，神情竟然变得有些奇怪，似是惊慌，又似是愤怒，似是绝望，又似是坦然，不一而足，最后他竟然脸色平静的跪在了地上，磕了一个头，“大人，小的认罪。”
认罪？
如此轻易就认了罪？
都还没怎么审问呢？
杨大人只觉得自己满腔愤怒，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顶峰，酒仙楼这是什么意思？提前就安排过了，倘若出事，就让眼前这个明显无辜的庖厨顶罪？
“大人，衙役们来了。”
“搜，给本官搜，把所有的五鲜粉及其相关的东西全部搜出来，一丁点都不许落下！”盛怒的杨大人，猛拍了桌子，直接搜楼。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庖厨，咆哮道，“这人带回去，严加看管，另行审问！”
“是。”
柳青青眼看着杨大人一番风卷云涌的操作，暗自叹息，这酒楼的主人真是好手段，她有预感，只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希望阿梅和阿松那里给力些，能查到些线索，否则今日就真的是“出师不利了”！
果然，衙役搜罗大半个时辰，除了在厨房找到了一瓶半的五鲜粉，什么都没有找出来，干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醉仙楼明晃晃的就有问题，然而忙活半宿，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杨大人气呼呼的带着人走了。
其余大人们则跟着唾骂了一顿，各自散了，至于躺了后半宿的金大人，依然安安静静的躺着，被人送回了家。金大人的担架经过柳青青身边时，柳青青发现这人竟然半睁开了眼睛，对着她笑了笑，嘴巴张张合合，以柳青青的眼力自然猜了个七七八八，意思大约是——大侄女啊，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来找你金伯父啊，你杨伯父不怎么靠谱的，刚刚你也看到了……
柳青青想着今日她这位“金伯父”的壮举，倒也是可圈可点，本来今日的计划，是杨大人来装肚子不舒服的，但不知怎么的，这戏份被金大人顶上了，而且完成得非常出色，其他大人也配合得极好，一点都不像临时起意的草台班子。而且，还来了一位医术厉害的孙大夫，柳青青自己的台词都没用得上，光打下手了！
“这样看来，其实也算完成了最初的机会了。”柳青青想了想，本来他们就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以杨大人肚子病痛引出菜有问题查查五鲜粉，同时制造动乱方便阿梅和阿松行动。让人失望和生气的事，酒楼主人的半分影子都没见着，只抛出来了一个厨子来背锅，投入和收获实在相差太大。
由此可见，这幕后之人早就有所准备，心思缜密，胆大之极。
急不得，乱不得，要耐得烦，保持头脑清晰。
柳青青思考着案子，打马回了顾府。
夜色越来越深，大约是四更时分，阿梅和阿松回来了。
两人一身寒气，状态各不相同。
柳青青把早已准备的姜汤端了出来，每人分了一大碗。
“哟，大人还准备了姜汤，这，这怎么敢劳烦……”阿松嘴里说着客气话，手却没推辞，喜滋滋的从柳青青手里接过了姜汤，然后仰头“咕噜咕噜”就喝完了。
阿梅则有些不对劲，神情恍惚，要不是柳青青眼疾手快，只怕姜汤就撒了。
“阿梅，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