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越想越心惊，“本宫居然没看出来...”
或许从那次去甘露寺上香开始安嫔就与甄嬛搭上了线，而她一叶障目还以为她们互相仇恨，所以一次又一次地为安嫔去甘露寺出力......
眼前人这副强作镇定的模样也十分让人畅快，陵容如今不介意与她挑破，所以刻意刺激。
“皇后没看出来的何止眼前呢？”
皇后自乱阵脚，不自觉开始回想起她话里的深意。
她还有什么没看出来？
安嫔在手底下安分了这般久，皇后从来自信对方即便有些手段也断不可能在自己手里翻身。
却不曾想不过短短几月，事易时移，有什么东西在她没察觉到的时候暗中改变了...
安嫔还做了什么？
皇后于是想起来那个惨死在自己人手里的眼线，想起瓜尔佳氏和齐嫔之间无休无尽吵得她头疼的争斗，想起本该如她所料揽下罪责服毒自尽，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如今也依旧苟活的齐嫔......
“原来都是你——”
甄嬛走了，宫里几乎只有她手下的祺嫔和安嫔最受皇帝宠爱，即便冒出来一个叶澜依，也被按了下去销声匿迹。
皇后本来稳坐钓鱼台，但如今却摇摇欲坠。
陵容只轻轻颔首，然后静静地看着皇后破防。
没有言语，但眉眼间看笑话的轻佻已经足以让皇后感觉到被冒犯的震怒。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还在潜邸挣扎度日的狼狈，又好像华妃还在时的百般隐忍，但那都不该是她身为皇后该过的日子....
她从来瞧不上的女人转眼间已经有胆气在她面前这般放肆了......
“安嫔就不怕本宫秋后算账？”
“皇后娘娘能如何呢？”
陵容要是怕就根本不会来这一趟，所以语气浅淡，却也不忘自己的目的，
“娘娘如今形单影只，拿什么和甄嬛斗呢？”
她虽然是专程来看笑话的，但也是来挑拨的，“今日皇上在甄嬛暂住的凌云峰待了许久，据说郎情妾意好不融洽，恍若世间最恩爱的夫妻......”
话音未落脚边就摔落一套茶盏，瓷片碎裂的哗啦声使得烛火都有一阵摇曳，夜风从窗棂灌了进来，却无法压制皇后被挑起的怒火。
夫妻...
即便知道她是故意，这个词也刺痛到了皇后敏感的神经。
皇帝与甄嬛好似夫妻，那她是谁？
“你当真以为本宫治不了你了是不是？本宫是皇后，宫里任何妃子本宫都动得...”
“皇后娘娘威仪自然不敢冒犯，只是...”
但说实在的只剩下强撑的体面，陵容提不起谨小慎微的意思，语气淡淡的，却暗含引诱，
“您有心情处置臣妾，不如先好好想想如何处置即将归来的故人，毕竟那人可比臣妾难对付多了......”
“娘娘三年前能把使计把人赶出了宫，也不知三年后还有没有这个手段？”
如何没有？
三年前她能把甄嬛赶出去，三年后只会更容易和轻易。
皇后下意识想反驳，等对上眼前人清凌凌的眼神时，有一瞬间清醒过来。
按照皇后的计划，她本该拥有一切的。
祺嫔和安嫔会永远做她手下的棋子，不可能有生育孩子的机会，只能靠着她才能存活。
而她自己处置好齐妃之后顺理成章接手她的儿子，这样即便甄嬛回了宫，她身为皇后又扶有皇子也不会惧怕一个废妃......
但她眼下居然什么都没有。
齐嫔和瓜尔佳氏互相倾轧一废一伤，她原先阵营里的工具只剩下如今的安嫔越来越不可小觑，却不再忠诚于自己......
皇后一时想不起来究竟能哪一个更让自己生气，“你以为仗着甄嬛就能高枕无忧了不成？”
“本宫再如何也是皇后，甄嬛即便回了宫也得在本宫手底下低头...”
安嫔究竟哪来的勇气与她撕破脸，莫非是蛰伏太久了小人得志了不成？
“你可别忘了甄嬛的第一个孩子死在谁手里，你莫非如此异想天开，觉得一个母亲会放过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觉得甄嬛会与你不计前嫌重归于好？”
“你出身低微，容貌不显，若非本宫扶持早就湮没在了深宫里，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能脱离本宫的掌控安然存活？”
“以为你是甄嬛得天独厚有一副好相貌？还是以为你是沈眉庄有高贵又惹太后喜爱的家世品行？”
“你什么都没有，当初不过是个任人欺凌的小小答应......”
也是如今，陵容才想起来前世里类似的话皇后说了不少。
那时她是如何反应的呢？
面对这样说着‘为你好’，实际上满是贬低的‘好意’，她是如何回应的？
她选择了甘愿依附于皇后苟且偷生，也预料到了后半辈子苦痛的煎熬，但到底有不甘心的...
“您说得也对...”
时隔一世，她已经不会再被这样刻意的话刺伤，只会狠狠回击，“臣妾的确都没有...…但至少活得越来越好了...”
她没有甄嬛的好相貌，也没有让人敬畏的好家世，但也是有尊严的。
她的身躯也是血肉铸成的，也会觉得疼痛和屈辱。
“不像您，短短几日内苍老了许多，连风韵犹存也谈不上了。”
昔日让她胆寒的皇后，也不过只是一个容色衰竭的老妇。
做人做久了，就越发不想做工具了。
只是皇后这样不把人当人的‘主子’怕是不能理解。
但没关系，陵容觉得自己会大方地帮她明白的。
皇后以为刚刚的‘劝慰’起作用了，却不曾想听见了这么一句嘲讽意味十足的话，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清幽的叹息。
“也不知您在甄嬛手底下，熬得过几回呢？”
似忧似叹。
但皇后只听到了满满的恶意，刻骨而生寒，在夜风下险些冻得人直打哆嗦。
晚了一步反应过来，眼前人已经准备离开，翩飞的裙摆在烛火摇曳下竟有一份从前没有的惊艳，皇后越发心慌，不想让人脱离掌控，
“没了本宫，你也不过任人践踏......”
皇后到底是皇后。
连求和时的语气也硬邦邦的，分明是想要留住自己这个得力的帮手，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如以往一般不中听，也尽显一种不自觉的自大和骄傲。
和甄嬛之流身上莫名的清高一样惹人讨厌。
“那您就盼着吧，盼着您能撑到臣妾倒台之前...”
只是陵容私心里觉得，皇后怕是没有这个福气。
她会活得好好的，比任何人都要尊贵和耀眼。
而皇后即使侥幸活到了那时，也只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咒骂而妒忌，满含着不甘、屈辱，然后再默默无闻地死去。
就像上一世的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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