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城的天气近来有点反复无常，周末还带着点乌云，周一就像回到了夏季，一大早阳光就透过云层洒了下来，湛蓝的天空让人倍感舒适。
二中的早自习比起小学要早很多，为了送妹妹去学校，江煜迫不得已只能延迟时间然后让她跟自己一起出门。妹妹却丝毫不在意，好像心情还不错，江煜还能从呼啸的风里听到她哼着五音不全的儿歌。
“哥哥，一会儿放学我就跟娇娇姐姐们先回去了啊”江若站在学校门口对着江煜乐呵呵道。
江煜满是宠溺的揉着小不点的头发点头应和。
江若准备转身，又回头从书包里拿出一把糖果“这是给罗染哥哥的”然后才转身进了校门。
江煜无奈的抿着笑把她塞的糖果放进校服外套的包里，然后看了眼时间，便骑着自行车往二中方向驶去。
可能是来的有点迟，踩点爬楼的时候看到了罗染一如既往的啃着面包跟牛奶，还遇到后面赶来的叶钦。
江煜觉得罗染跟叶钦虽然不对付，又觉得他俩有时候有点相似，比如踩点这个事儿。
叶钦一脚跨三个台阶大步走到江煜面前，手搭在江煜肩上，扯着唇发出懒洋洋的声音。
“同桌，早啊”
黑色口罩里传来慵懒的声响，江煜愣了愣笑着道“哎哟，叶钦，今天来的挺早啊”却是一如既往的带着调侃口吻。
“那是那是，毕竟昨天钦哥还是看了两个小时书的人，总该带点你们二中的腐臭味吧”叶钦却摇着头感叹道。
从后面赶来的何婆婆听到叶钦说“看书”时候抑制不住的发出激动颤抖的声音“叶钦，保持这个劲，我就说你很聪明的，继续加油……”
二人齐齐回头，江煜倏然笑出了声音，叶钦瞥了他一眼又看着老何道:“何婆婆，打住，我尽量保持。但我真只是觉得概率这东西对我玩游戏有很大的辅助预判作用，说不定打游戏比赛时候需要呢”
叶钦特意说了游戏两个字想以此打消老何的肺腑感慨。
“数独啊？”班主任却饶有兴趣问。
叶钦看了眼教室门，垂落的手又搭在同桌的肩上，还截断了老何的问题“何婆婆，上课咯”
老何收回关爱学渣的笑，又数落了他一句“没大没小”
江煜看着中二同桌，可能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太好，以至于幼稚的举动越发明显，非要跟他并排一起走，还无视了两组之间的窄距“叶子钦，给我拿开你的爪子，我撞到桌子了”
叶幼稚却不以为然还觉得别人不够爷们“操，老煜你怎么跟个女的一样”
叶幼稚放开手后，抢先一步坐到位置。
“给我起来，让开让开”江煜很无语同桌这种因为坐外面，霸占着不让人进去的幼稚行为。
没想到他还敢讲条件“叫哥或者唱《认错》……快点，不然钦哥就不让你进去。”
罗染把吃完的面包袋子塞进桌箱，嫌弃的看了眼叶钦，又对好兄弟露出同情的笑。
“叶子钦，上课了，你还是小学生啊”老何一喊，所有目光聚焦过来。
叶钦扯着唇对老何点点头，一副不情愿的懒洋姿态往桌沿贴去，江煜白了他一眼，只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在狭窄的缝隙里穿插而过，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课后，江煜看着与手机屏幕深情对望的同桌，支着头问他“是不是你们学渣的智商整体而言还是处于小学生的认知状态”
“啊，咋了”叶钦不按套路怼人。
江煜:“……”
江煜语塞，十几分钟后，叶钦肚子传来微妙的饥饿声音。江煜斜着眼一脸嫌弃看着他，叶钦抬头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各怀鬼胎，两人四目相对，比起饥饿声音，甚是微妙……
“我饿，老煜，何婆婆的课不敢迟到，还没吃东西呢”叶钦捂着肚子道。
“拉倒吧，不敢迟到”江煜从包里拿出江若给的糖还有瓶彰显弱的乳酸菌。大手一挥，桌子上全散开了。
“我操，同桌的关爱让我有点迷茫啊”叶钦迅速剥了颗大白兔扔嘴里，然后狠狠吸了口津威。
“这是我妹妹给罗染的，同桌对你没有爱”江煜无语的说。
叶钦斜视着江煜啧几下，给罗染扔了颗糖。
“钦哥请你的，不用客气”
“操，喜糖?”罗染看着大红喜字的奶糖，故作惊讶。
这是超市二十几块一斤，乱七八糟，种类不一，价位却同等的那种糖果。罗染肯定知道这是江若胡乱抓的，江煜也看得出罗染的故作惊讶。无语的想甩给两人一个眼神自己体会，但是发现叶钦见底的眸子荡出的笑意，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他竟然忘了怼人……
江煜认为无论是暴躁发怒的叶钦，还是幼稚吸奶的叶钦，甚至一脸漠然的叶钦。他的眼睛好像总是清澈而纯粹，深入潭底般，即便时而会被情绪击打起几缕涟漪，那双琥珀般剔透的眸子依旧带着属于少年人的赤诚。
明明叶钦是那种典型的薄情寡义没有朋友真爱的刀削薄唇，但是薄中又带着孤傲的几分假象不屑，与其是不屑不如是“细软”对，就是这个很违和很有反差的形容。晃眼一看是不屑，但是你看两眼就变成了清清凉凉的柔情一样，引人注目。
江煜觉得莫名去打量形容一个男生的嘴皮子这种事情有点奇怪，吓得拿出书本，做了个不想理会二人的表情。
“操，那既然是喜糖，快发红包，快点，班级群四十二个人，全班有份”叶钦对着罗染道。说完还站起来对着全班人喊“大家注意了，罗染给大家发红包了啊，大家注意领取啊”
平日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网红哥突然笑容灿烂的开口，全班也跟着起哄让罗染发红包。
“操，叶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发发发……领死你……”罗染一边骂一边拿着手机点开红包选项。
叶钦的运气一向不错，别人能领一分钱，他就有本事当两位数的运气王，这事儿齐笙抱怨过很多次。
“哟，5.20罗染你大方啊，简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加表白”叶钦看着罗染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道。
叶钦看着一旁沉迷于稿纸上计算题目的江煜，无视一堆人的欢闹喧嚣。
啧，学霸就是学霸，连金钱都不为所动。
“老煜，这可是咱们份子钱，不领你给我手机”叶钦从江煜桌箱里拿过手机，点开红包，5.2元“操……”
“……”
叶钦只是随着罗染哄堂而起的玩笑才拿他的手机，结果看着页面显示的数字，这种随意碰到的巧合一时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还有无端的怪异感……
今天的天气异常好，清晨的露水带着点香甜味道，久久才散去，倾泻而下的阳光却跟浑浊的空气相得益彰，以至于有点让人恍惚。
叶钦看着专心致志认真算题的同桌，一时间愣了神。那双骨节好看的手紧握的笔带出嚓嚓清脆的声响，跟初秋的味道融为一体，有点刺眼。划出的黑色线条被照射得清晰可见，浓稠拥挤的数字之间却飘着淡淡奶香味……
这一切显得不真实，他竟然忘记了要说什么。
“发什么呆，给我手机，别看我，弱智奶就一瓶，没了”江煜一边拿回手机一边说。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钦没去食堂，他在足球场躺了一个晌午。可是那个失神的瞬间一直萦绕着他，但这个画面有点令他烦躁。
下午最后一节课，叶钦研究了几个数独竞赛题后，突然抬起头一脸认真看着同桌“江煜”
“嗯?”
江煜不太习惯智障同桌的一本正经，忘记了调侃，耐心等待着他的发言。
“这周六你有空么？”叶钦继续问。
“想让我带你学习?可以啊，周末给加我妹补课带上你不麻烦”江煜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我周六有个比赛”叶钦随意问道。
江煜倏然一笑，语气又多了点揶揄“比赛?电竞选手啊”
“操，你不知道我们渣渣就只擅长游戏啊，反正周末到时候你有空来就得了”叶钦还是那般无所谓的口吻。
江煜从叶钦的口吻里听不出任何重要信息，就觉得可能周六要去哪里浪想带上个人罢了，于是含糊不清的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了黑板。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学习，老何对于所有老师眼里烂泥扶不上墙的叶钦这周学习状态而言，一堂课至少能听一个半节课感到十分欣慰，一致认为自己的苦口婆心终于换来了叶少爷的浪子回头。
当然了老何并不知道，叶钦只是在班主任的数学课上仅此而已。但是班主任就有个不同于其他老师的思维导图，他能给自己一个错觉，那就是叶钦每节课都有认真听二十分钟的课，不仅是自己的数学课。
他甚至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近来的心绪也好了不少。
概率一章作为必修三课本结束后，周五老何就满面春风的带着那颗蜡烛燃烧尽底，无私奉献的心，拿着一叠试卷进入了课堂。
“后面这两节课，咱们做个测试，看看大家对于刚刚结束的必修课本掌握的如何，因为只有几个考点，所以我希望大家别让我失望啊”
话一开，全班一阵哀嚎。
罗染扭头看了眼叶钦道“几个考点！！”
叶钦很给面子回:“嗯，几个考点！！”
罗染的成绩在班上是属于中等级别，不过二班的中等生到了高考也是一本线的候选人，而叶钦是个学渣，所以江煜不懂二人的对话意义，不过他却觉得有趣。
果然很多时候他俩总有点相似之处。
老何说完又特意走到最后排，对叶钦道:“叶钦，你好好考啊”
叶钦对着何婆婆点头笑了笑。叶钦从初二开始待的不是垫底班级就是放养班，高一后还转了几个学校。氛围可算相当和谐，老师台上说，下面学生自己说，更别说考试了，一份答案全班传，不图对不对。能写完一张试卷，所有人就感觉能写出来就存在很高可信度，于是见答案就抄，不分对错。
但是自己跟齐笙莫名有个很高尚的考试宗旨:诚信第一，分数第二。
导致了两人每次都是勾完选择题就首当其冲的问句老师“老师，可以交卷了没”于是在老师的嫌弃眼神里两人也要走出学渣的自信步伐，露出社会主义青年的精神面貌。
但那个时候叶钦确实有认认真真在做选择题的，草稿全打在大题空白处，虽然被老师骂了很多次卷面不干净。
叶钦看着传下来的试卷，上一秒还唉声叹气的众人，下一秒就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的题目。空气静的让人闷，只听到笔尖嚓嚓的声响，还有卷子哗啦啦的翻页声响。
这种场景让叶钦有种难以言喻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格格不入，似乎与这些人存在不同的维度空间。当他低头看着卷面第三个选择题“随机事件”几个字时候，好像世界才镜面翻转，他才慢慢靠近了所有人的那面空间体一样，心里莫名蔓延出一股怪异。特别那种强烈的空间对比在窗外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衬托下更是明显。
叶钦瞄了一眼江煜，学霸前额的发丝十分规则的顺势而下，视线跟随题目移动时候，前额的发丝会轻轻摆动着，笔在试卷敲出匀称的声响，整个人认真而专注。须臾他抬了眼看向自己，叶钦却有点不自在，于是迅速收回视线。
叶钦把所有概率题跟选择题做完后，无聊的瞄了一眼，大部分人都处于第二页的页面，同桌写的比较快已经第三页了。
低头认真写试卷的同桌像所有人一样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可能认真的人都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叶钦又不免多看了他两眼。
叶钦写不完卷子，没多久就无聊的起身。
“老师，交卷”安静的空间被叶钦这一声响打破，几个同学扭头看了几秒，又快速扭头过去继续写面前的试卷。
“你就不能在检查检查，唉！……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交，现在还差四分钟”老何无奈用投降的口吻说道。
叶钦感觉自己的脾气可能真的太好了，对于老何这种四分钟精确的时长虽然很是困惑，但也只是狠狠的吸口津威后，从容不迫的等着。
啧啧，齐笙那王八蛋要是知道我这边的考试形式，可能要被吓跑……
叶钦用做数独题时候的最高记忆速度在脑子里把240秒分为三场较量填入81位数字的九宫格，默数到最后十秒时候，慢条斯理的带上口罩，拿着卷子在老何的叹息中站起来。
入秋的蝉在梧桐树上吱叫了几声，秋色氤氲出久违的情绪，叶钦淡然的脸上多了些别样的色调。交完试卷，他便带着帅气跨出了教室。
易清言在校门口碰到表情精分的叶钦，眯着眼打量了他好一阵。
“明天要不要一起去玩，我跟几朋友去城西那边搞烧烤”
“不去”叶钦道。
易清言问的很随意，不做挽留，往高三楼层走去。
看着易清言离开的背影，他又补了一句“下次去”
易清言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
叶钦一边念叨易清言的不是一边念叨接下来的比赛后自言自语的走向复印店，心情好像挺不错。
“两张一块钱”复印店老板一脸淡漠的说。
叶钦此刻的心情带着愉悦跟激动，心胸宽广的他忽视了复印店老板的大爷表情。这已经是时隔四年的数独竞赛了，小学时候每年父母都要带着他去参加数独竞赛。拿过第一第二，也拿过优秀参与奖，但是那个时候有父母，有朋友。进入初中第一次与一堆人在网吧门口打架后，就成为了父母老师眼中否定的坏孩子。所以开始萌生了叛逆就叛逆吧，于是当坏孩子也挺不错的这种念头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肆意妄为起来。
不过事实证明还挺不错的，初一到高一的四年没人管束的感觉真的他妈爽，没有写不完的作业，不用担心考试好坏，网吧通宵，酒吧过夜这些日子都让人发泄了整个叛逆期的不痛快。真的简直他妈爽爆了。
唉……
叶钦看着“全省高中数独竞赛”几个字，倏然叹了口气。
明明是以学校的名义参加，叶钦非拒绝了带队老师的邀约。这种小众比赛没人在意，二中老师也觉得无所谓，特别知道叶钦是那个十中转来的渣渣生，好像觉得他是否跟队伍一起做训练也无所谓了。
叶钦吃完饭就进房间了，他要保持心态，不能因为自己无意间一句话又跟老妈吵架，毕竟他的情绪总是很容易被影响，即便这周还算平稳。
虽然竞赛地址一个小时就能到，但是总归要起早。他有点床气，经常起床的时候会跟自己的灵魂拉扯一下，如果睡眠不好，很容易就不耐烦了。所以他得保持一个好心情，早睡早起。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参加这场比赛，这种小学生相对热衷的数独比赛，相对于时隔多年的自己而言，应该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不过是平时无聊的解压方式罢了。
可是看到高校比赛试题时候又忍不住去默填那些熟悉的数字。好像人生嘛，总是在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的纠结下度过的，可能有时候做一件事即使没有理由，也想去体验把刺激，过过瘾。
嗯，可能就是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