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钦刚到学校，八卦之声就如浪潮般袭来，他明明已经预想到了，但他还是无法适应这种被人议论带来的烦躁。
“那个就是叶子钦……就是他”
“好像每次见到都戴着口罩，人长的挺帅的，就是有点装”
“听二班说是网红，所以戴口罩的”
“挺高冷那，网红有什么值得嘚瑟的”
“哇哦，长得好看，还是学霸”
“不是，好像成绩不好，听说去比赛都不是跟学校一起去的”
“那简直是传说，可能大神都是善于伪装吧，说不定成绩是装的”
“全省冠军啊，真的很厉害”
“咦……那种小众比赛有啥意思”
“那也属于加分项目，好吧”
……
叶钦感觉周围就像有一群蜜蜂嗡嗡响叫个不停，针尖般刺耳，让他难得平和几日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他一贯讨厌喧嚣，空气中哪个分子元素稍微高点或者少点好像都能让他陷入无法摆脱的困境里，更别说此刻这种疯狂而涌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吐。
进校门时候遇到了前排的欧阳跟他打招呼，他抬着眉眼不耐烦的瞥了人一眼就大步流星的往教学楼方向走去。欧阳已经习惯了这位大佬的日常高冷，倒也没说什么，但听到旁人阴阳怪气的议论叶钦，他居然还帮他说话。
当时是刚跟叶钦打完招呼，旁边两个女生看到，讨论的声音有点大，有点让他无语。
“看到没，班上同学打招呼都这个样子”
“对啊，有多了不起一样”
……
于是走了几步的欧阳又折回到那两位女生的面前，他不知道叶钦为啥招惹到这些人，但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他觉得叶钦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的混混。他只是有点脾气，特别跟不认识的人，会习以为常的划出界线，以至于显得不好相处。但是处熟了，他也会开一些无聊的玩笑，会分享有趣的事情，会一起去吃饭，虽然他没等人的习惯……
“叶子钦是我同学，他什么样子我知道，虽然我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你们，但我觉得在背后这样议论别人真的很没礼貌”
拉开距离的叶钦回头看着三人的方向，他不知道欧阳说了什么，那两个女生尴尬的看着他。但是那一分钟叶钦忘记了移动步伐，好像周围那些烦躁声音在开始消减，他突然觉得二中好像也没那么难待。
“你就是叶子钦对吧”
叶钦的思绪被拉回，回头看着面前大腹便便的男人。对方戴着一副十分具显学究的眼镜，他觉得这人眉眼之下是颤动的肉块，笑起来还有点假，声音有点熟悉，不过他忘了。
“嗯，老师有什么事”叶钦看着人问。
善解人意的欧阳突然走了过来，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然后对面前的微胖男人打招呼“校长好”
叶钦恍然大悟，给欧阳递了个友好的眼神，毕竟他除了何婆婆跟语文老师能让自己印象深刻点，其他老师都是忽视而过的，更别说校长这种稀有物品，即使他的肚子时刻彰显了“小康社会生活”的进步程度。
叶钦一边烦闷的扯了扯口罩以示对此刻空气里飞扬的唾沫很是不满，一边思考着小康社会的衡量标准。就是没有分出一根神经搭理校长的话题，大概就是关于数独比赛给学校争光，学校荣誉之类事情。
“嗯……哦……好的”
叶钦每听到校长分贝提高几个度就点了下头，反正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学渣的特技，还是跟齐笙学的。每次齐笙被老师训斥，他可以一边思考后面一个星期要吃的东西，也可以一边思考老师嘴巴每秒张合的频率，就是不会分一根神经去搭理老师的话题内容。最终在叶钦多次借鉴下，觉得根据老师的声响分贝适当点头会减少谈话时间，果然很有用。
“上课了，去教室吧，好好听课啊”
叶钦点点头然后跟欧阳离开了，不过这次叶大爷很耐心的等着人一起走，甚至还搭了几句话。
走到教室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拿着卷子在等陆陆续续进来的学生了，进来一个他就会说一句“下次来早点”
然后大家都会习惯性的说一句“知道了，老师”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种积极认错，死不改正的习惯。好像是属于师生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 ，这一点叶钦很早就发现了，甚至就算迟到的时候也会假装性的说一句。
叶钦进来之前就猜测了，冠军这个身份会给班级人带来一阵喧嚣，毕竟一个从十中砸钱进来，每天除了玩游戏就是趴桌子的渣渣，还是有很多议论的话题的，这也算是他们枯燥的生活所剩无几的乐趣吧。毕竟二中这些学习狂都是有关注新闻的病症，生怕别人不小心说了点什么破事儿，一脸懵逼状态就会显得自己格格不入一样。
“周六的时候叶子钦同学参加了省数独比赛，部分同学可能已经听说了，而且我们叶子钦同学表现得很不错，还拿了冠军，所以我们一起恭喜叶子钦同学，拿了冠军，为我们学校争光，为我们班争光，大家给他一点热烈掌声”
叶钦看着班主任热情高昂的感动，配合的拿下口罩站起来对大家说谢谢，他明明感觉这一幕很傻但却有种久违的亲切感，好像也没那么不爽。
欧阳鼓完掌还不忘扭头过来夸他一句“叶钦，你太牛了”
叶钦扯着唇回了他一个“还行”
说完他歪头看了眼江煜，江煜的手还保持着鼓掌的姿势，不过眼里全是意味的打量，这让叶钦有点不自在。
“好傻”叶钦突然说。
江煜看了他两眼，才慢条斯理的回复“网红哥变成正义学渣现在又成了冠军哥，哪里傻，一点不傻，帅爆了”
叶钦觉得他的语气少了日常的揶揄，顿时找不到词回复似的。
接下来老何开始发试卷，叶钦看着试卷分:59
“啧啧，高于30，史无前例啊”
江煜笑了笑拿过他的试卷看了起来，虽然离150的满分还差很多，但是确实能看出叶钦那种骨子里的认真劲带来的自信跟结果证明。那种说做什么必须就好的认真成分，彻彻底底诠释了他很聪明，虽然中二病蜕化后偶尔有点傻，有点幼稚。
“可以啊，概率题做的很好，加上蒙对了几个选择题也凑合到这分了”
叶钦看了眼他的试卷:141。
“……”
“跟学霸比，还差得远呢”叶钦狠狠吸了口乳酸菌讪讪道。
江煜突然想起站在赛场上镇定自若跟数字较劲的少年，意气风发的人跟此刻稍许吊儿郎当的人重叠在一起，有点不真实。
“那是你不知道台上认真比赛的叶子钦有多招人稀罕”
叶钦看着摇头叹道的江煜，支着头眯眼打量他几秒才想起来回击。
“咋了，爱上我了”
江煜翻着资料书，笑意不减配合道“可不”
叶钦呵了一声，侧头看着他翻资料的手，人明明近在咫尺，但有种遥不可及的错觉，以至于他又被那股无端生出的怪异感桎梏住。叶钦突然觉得无趣不想说话，可趴在桌上睡了没几分钟就被老何叫起来听课，老何两堂课都是讲解试卷，叶钦感觉无聊透底。
“何婆婆讲题的时候真繁琐，明明上课的时候跟飙车一样”叶钦转着笔说。
“叶钦，何老知道你喊他何婆婆吗”张靖回头问。
叶钦顶了下腮帮子“知道，他有时候真跟一个老婆婆一样”
江煜回了他一眼“你这孩子真不懂何老的良苦用心”
欧阳对着眼镜哈气的时候，被江煜的语气笑到了，叶钦冷了他一眼，就抬脚出去透气了。
“哟，看不出来啊”易清言经过时候刚好看到叶钦被不远处几个人议论，用胳膊撞了下他。
叶钦用脚踢了下易清言的小腿“烦着呢，闭嘴”
“要不要去抽支烟压压惊啊”易清言说。
叶钦点点头，跟着他往厕所走去。
叶钦看得出很多人都有点惧怕易清言，比如两人往厕所走去时候，走廊的人会识趣的让出路，进厕所时候喧嚣声会突然消失。可是叶钦在易清言身上找不到那种全身带刺的痞味，甚至还觉得易清言生如其名，给人一种轻柔适中的感觉。可是第一次在足球场见到易清言时候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嘴角扬起的嗤嘲，都彰显着他是带刺的。
他这个人可真矛盾。叶钦觉得。
“你以前是做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儿，让大家都这么怕你”叶钦盯着人开门见山问。
易清言笑了笑“高一下学期，把学校一个老师打住院了，躺了一个多月。救护车带着人离开的时候地上全身血，当时所有人都在楼上看，那个血第二天才被清干净。很多人拍了图片……”易清言吐出一个烟圈，又吸了一口继续道“哦……对了，贴吧有图，你可以去找找看”
“那个老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叶钦也跟着吐出一个烟圈，好像跟他比赛似的。
易清言看着他吐出的那个烟圈，发出一声轻笑，他觉得叶钦这人总有点幼稚成分在，须臾，他才懒洋洋的继续道:“那个老师在厕所性骚扰我堂哥，后来我发现除了我堂哥，还有几个女同学男同学都被骚扰过，啧，想起来真的贼几把恶心……当时我堂哥才高二”易清言扭头看了眼不可置信的叶钦，笑了笑“我有录像”
叶钦有点诧异“警察没来?”
“没有，我打之前匿名把录像发到了校长手机上……”
叶钦看着他一脸惊讶，用无名指抖了下烟灰，他惊讶的是易清言竟然有这种手段可以把视频发到校长手机上。他准备说点什么，不料易清言继续道“毕竟，这种事情在二中史无前例，再闹下去，结果就可不是一个蹲警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毕竟，那……是个男老师”
“卧槽”叶钦感觉信息量有点大，甚至才反应易清言说的是堂哥被性骚扰这事情。
“学校怕事情闹大，私下解决……后来那个老师开除了，我写了检查，事情就这样了了结束了”
叶钦点点头，脑子好像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充一样，话都说不出。易清言的话让他压抑得难受，课铃响起，两人都没走的意思，而是继续吐着烟雾。
一个男老师性骚扰一个女同学，叶钦能想得通。可是如果是性骚扰一个男同学，这他妈的可是男的啊，器官跟器官都一样。除了手上找点快感，那有毛意思，还不如看片自己撸。
“所有人都不知道事情真相，除了被骚扰的人，这件事就这样开始以各种衍生的传言传开了，比如我曾经吸过毒，杀过人之类的”易清言勾勒了个弧度，又对着叶钦吐了口烟雾“你知道二中的传言就是这样神奇的，这群书呆子的脑回路只有你想不到，习惯就好”
易清言没有凝重的愤懑表情，只是对着自己笑了笑，叶钦感同身受的回了句“知道”
两人不再言语，不过吞吐了几秒烟雾后，叶钦突然道“操，这男厕所真特么的臭”
“你他妈不也抽得很香吗？”易清言用食指弹了弹烟灰，戳在白瓷砖块上。
叶钦看着易清言的动作，跟着把剩下的半截烟丢在地上，用脚尖戳了戳。
两人从厕所出来时候撞见了江煜，易清言道“我去篮球场，你呢”
叶钦盯着江煜那张紧绷的脸，突然觉得无趣，于是笑着道:“不去，没看到老何派人来抓我了吗?”
叶钦再回头，易清言已经消失在走廊的楼道口。
课上了十分钟时候叶钦还没回来，老何问叶钦去哪里了，有同学小声说“在厕所”于是老何让江煜出来喊回去。
江煜从厕所门口就看到两人在厕所吞云吐雾，叶钦脸上那种裸露出来的释然笑意让他心里犯闷。
江煜还犯闷的是台上那个认真专注的人跟蹲在地上吞云吐雾的混混确实难以论为一谈。
“你别摆臭脸呀，老煜”江煜没有回复叶钦，索性讨好问。
讨好?
叶钦都不知道这些莫名其妙的下意识反应，按理说江煜知道自己这德性的。抽根烟翘个课不是理所当然的嘛，可是现在他看到江煜连嘲讽的笑都没有，就本能想说点什么。
叶钦坐下后看了几分钟黑板后，发现江煜一直没看他，也没回复刚刚自己主动示好的话。他不明白这人莫名其妙的反应，不过他的这种反应让叶钦烦躁。
叶钦不耐烦的拿出手机玩了把游戏就下课了。
这时间居然他妈过得如此神速，叶钦趴在桌子上补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