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出去的时候叶钦以为江煜会带上罗染，结果没有，叶钦郁结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些许。
江煜看出他冷下去的脸又多了点温度，不由一笑，觉得叶钦这人跟万花筒一样，总是瞬息万变。
“啧……越来越冷了”走出校门的江煜两手伸入校服包里说道。
叶钦看着面前的火锅店“那吃火锅得了”
“行！降火”江煜说完想到上次叶钦比赛完，当时三人去吃火锅也这样说，于是不由笑了起来。
“你们学霸这歧义跨度有点大啊”叶钦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整个吃饭过程江煜没问叶钦出来有什么事，叶钦也没说，只是聊着一些上课的日常。江煜不喜欢刨根问底，对于别人不说的事情，他一向是懒得问，认为顺其自然就好。
直到叶钦停在轻奢格调的店门口，他才一脸诧异道:“眼镜店?你不是5.0吗？”
叶钦看着他倏然睁大的眼，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挠了下头发“嗯，我想送你……”说完他顿了顿，又一脸随意补充道“生日礼物”
“我不喜欢戴眼镜，而且我有的”江煜说。
叶钦拍了拍他的肩，试图缓解点什么“我就是想送你副眼镜，你钦哥人傻钱多没地儿花，给你买二十副都够，你别有心理压力，如果实在有就当这个是补习酬劳，我妈这两天差点给我请家教了，特烦……”
叶钦看着人露出痞笑，好像觉得理由不够充分又继续补充道“特别看完你那个笔记我更想送你副眼镜……我也是为了自己”
江煜知道叶钦是那种说出去就会做的人，说要学习，就毫不犹豫，干净利落的拿起书就开始背。就像他说的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送。
这种人，对你坏的时候，就像极端分子破坏美感，总喜欢打破一切平衡，但是对你好的时候，独裁霸道，总有说不完的借口。
“同学过来这边，我们先测一下视力”店员对江煜说。
可能中午，这个点基本没人来配眼镜，店里就叶钦跟江煜两人。江煜去测试视力，叶钦开始欣赏玻璃柜台展出的眼镜。店员服务态度很好，可能是太无聊，即使不是自己买，也跟着介绍了半天。叶钦看着玻璃柜台里的一副金属框架眼镜，听着店员的熟练的台词介绍，他好奇道:
“我可以试试吗？”
店员一脸殷勤点头回复“可以”
“我的视力很好，你给我拿一个低一点的，不然我头晕”
两分钟后，叶钦看着站在镜子面前的自己，好像想像到了江煜带上眼镜的样子似的，摇头感叹:
啧……这种复古深沉的感觉，太吸引人了，不行不行。
店员看着摇头的叶钦，露出标准笑容夸赞“你戴眼镜真好看”
叶钦说了个谢谢，拿下眼镜继续听她介绍，叶钦很佩服她的敬业精神，从方形大框架介绍到圆形框架，从玳瑁花纹框架介绍到无框眼镜。最终让叶钦注意到的是旁边正在补充货品的店员手里的那副半圆框架眼镜。
带着点时髦气息，但更多的是有种学识渊博，斯文又柔和的印象感受。叶钦很喜欢金丝那种骚气浪荡的风格，不过他认为虽然适合江煜的那张脸跟气质，但是不适合写着排列组合的江煜。
“多少度？”江煜看到测完视力回来的江煜问
“左眼290，右眼300”
“我操，这么高，你平时是怎么看黑板的，你他妈很厉害啊”
“不算高，二中300以下的都是正常，我约等于正常”江煜的语气却异常的平淡。
“麻烦配置一下这副的镜片”叶钦扭头对店员说，想了想又对着江煜道“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款式，不然我按自己喜欢的配了”便往配置镜片的店员方向走过去。
江煜敷衍点了下头，看着人过去，走到测试视力的店员旁边，语调透露出几分局促“你们……这个大概多少钱”
店员看出了他的担忧，露出标准好看的笑容继续道“高中生的话，我认为三百度也不是太高，一般配置选择800上下这个价位的就好了，我们家的眼镜你都可以放心佩戴，稳固不易滑动，而且材质都是严格筛选的，无论是玻璃镜片还是这种树脂镜片”她把手里的眼镜放下，又指着另外一副，即便知晓客户是个高中生，还是不放过推销的机会“这幅外形跟那副差距不大的，不过价位稍微高点，当然价格高肯定也是有差距的，比如各个部位舒适度不一样……”
店员还没说完，叶钦就走了过来。他感觉在听下去店员会说出一堆专有名词来凸显自己的专业知识多扎实，于是打断道:“多少？”
“1598”
叶钦看着店员的标准微笑，把江煜拉了过来，毫不在意道:“那换这副吧”
店员一听，标准化的笑容又夸张了些，效率极高的去给两人换镜片。
叶钦在心里感叹自己的眼光太好，江煜带上后那种斯斯文文的学霸气质瞬间凸显出来。站在旁边的店员一直夸赞二人有眼光，夸赞自家的产品有多棒，末了还告诉二人可以随时过来换眼镜盒。
叶钦含糊不清的回着她的话，因为他看出江煜似乎没那么开心。
江煜看着店员过去，垂落的手搭在叶钦肩膀，他犹豫片刻说了句“叶钦，太贵重了”
对于身为高中生的江煜而言，再三的犹豫并不是矫情，而是这个礼物真的太贵重了，或许叶钦对钱的概念很简单，但对于他来说钱是个很深的束缚。除此之外，自尊心没有作怪，而是叶钦眼里透露的别样情绪此刻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叶钦的视线滑动到他的骨节“江煜，我们是朋友，不是吗”然后轻轻推开他的手，继而勾出一个笑。少了以往的痞感跟较真，有种清风拂月的温柔。江煜盯着他见底的眸子，心脏像被鳞翅目挠了一样，泛起了难以察觉的痒。陷入交织的情绪里来回拉扯，让他丢了片刻的分寸，忘记了回话。
叶钦从店员手里拿过已经包装好的眼镜，推着江煜往门口走去。
看着乐此不疲的同桌，江煜推拒的话还是未说出口。
出门后叶钦率先打破沉默“老煜，有没有感动，要不要抱一个”
江煜摸了下颈侧部位“然后你再往我脖子上咬一口?我说你是属狗的吗”
叶钦的舌尖抵过上齿，眸子却在江煜的脖颈上扫视“啧……再咬一口”他被这种波澜推动的海浪拍打得心猿意马，有跃跃欲试的错觉 ，甚至忽视了江煜蹙眉不安的反应，小声嘀咕了一句“好想法”
江煜:“……”
下午的课叶钦曾几度想昏昏欲睡，物理课简直是硬伤。一下午喝了三瓶乳酸菌，他想要是苏蓉知道自己喝这种报刊亭，小卖铺，都能买到的消化水，那画面有点吓人，想到这里，他盯着瓶身突然傻笑起来。
姜回看到傻笑的叶钦，下意识的想说几句，可转念一想叶学渣这两天的状态似乎很不错，上课态度简直是360°的大转变，于是向来严厉不喜笑的物理老师居然带了半分奢侈的笑意。
可是面前落下阴影，叶钦倏然收回傻笑换上一张冰脸，镇定自若地盯着面前的人，视线还多了几分挑衅。他像还没适应乖学生的身份，大爷般等着被人训斥。
姜回：“......”
江煜觉得他变脸的速度有点快，又觉得二人的对峙很有趣，不过他还是轻推了叶钦一把提醒。
姜回一脸不解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移到江煜的身上，招手道。
“江煜，跟我来去办公室拿一下昨天的作业本”
“好的，姜老师”江煜说。
叶钦拉回思绪，眸子却盯着同桌没入门口的背影，陷入乱七八糟的琐碎沉思中几秒，才慢慢看向晦涩的题目。
“质点A、b均由同一位置开始匀变速直线运 动,它们的运动规律分别是xA=2t+t2和xb=8t-2t2……”叶钦看着书本上的题目，来回念了几遍，大概分析了下是这两天有在看的匀变速题目，题目是能看懂的，也理解意思，就是不知道哪个答案正确。
他叹了口气只能往江煜桌箱里找书继续温习。
毕竟学习不是一蹴而就的，欲速则不达嘛，钦哥虽然聪明，但是也不是一个镜头就能从学渣逆袭成天才了嘛……
自我安慰的叶钦瞬间觉得刚刚因为解不出题来的烦躁感减少很多，果然人很多时候还是得学会自我调节。
“……”
“操，这是什么……”叶钦看着从桌子里拿出来的礼物盒，感觉刚刚自我安慰得到的平复效果，现在开始又呈现匀加速直线上升的状态，烦躁，各种烦躁。
送女生的?手链?发夹?操……
窥视同桌的秘密，叶钦有贼胆却无贼心一探究竟，况且这种不礼貌的行为正常人做不出。
江煜抱着本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弓着背埋头于桌箱的同桌，他把本子分发给前排的人便走了过去，叶钦正拿着自己昨天从购物广场买的礼物，双手拿着礼物盒子，一副踌躇不定模样。江煜发出轻笑，还不忘挑逗道：“叶钦，你干嘛”
叶钦一脸紧张把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塞进去，扭头看着人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找书……找书……操……江煜你笑毛啊”
江煜脸上挂着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戏谑笑，叶钦此刻却生出了些尴尬之外的不爽。他的人生不应该出现偷偷摸摸这种词汇，即便他的本意不是如此，但此刻不能刨根问底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真不是他的风格。
江煜拍了下他的肩，语气有点淡“把它装好，快点，我还送人呢”
江煜是个善察人心的人，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尼采卡耐基这些人，也不是这两天研究《怪诞心理学》的因素。而是近来同桌的系列怪异行为已经超出了他所理解的范围，且又觉得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一边苦恼尝试自我安慰却又一边乐在其中，矛盾十足。
后面的课，叶钦走神了几次，好好的天气也随着他的心情暗淡下去。
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生活不是电视剧，叶钦的反应江煜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他做不到不予理睬。甚至这分钟他还喜欢上了这种捉弄叶钦获得的乐趣，这种乐趣区别于解题过程得到的快感。像蝴蝶展翅而过后留下的一层细腻粉末，挠出难以察觉的舒痒。
江煜觉得近来宁城的天有点抽风，下午的天空又陷入一片阴沉，露出张牙舞爪的黑色魔。窗外的墨绿香樟像被桎梏困守的野兽，妄想冲破牢笼，肆意摇摆，明亮的教室刹那间模糊不清，突然又被白色灯条包裹，露出清晰无比的画面。叶钦啧了一声，用手挡了一下投射在眼前的刺眼光线，一脸不爽拿起乳酸菌啃食。
江煜打量着同桌狠吸弱智奶的举动，吸管已经被他咀嚼形变，白皙指节握紧瓶子又松开，这个动作来回反复折腾。脸上的烦躁情绪一览无余，下颚线在灯光的映射下更加凸出，却多了点锐利。
江煜一边听课写着叶钦会随时无语的笔记，还不忘分出一根神经观察他的反应。好久，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才用黑色笔戳了叶钦的手肘，露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哎哎，叶钦，别咬了，老师看你呢”
叶钦瞥了他一眼抬起头，此刻老师正眉飞色舞的讲着匀变速直线运动的题目，丝毫不受乌云压顶的影响。
“操，不正表演的忘乎所以的吗，哪里看我”
江煜继续调侃道:“我这不是提醒提醒，咋了，坚持两天就想放弃了”
“我一不玩手机二不睡觉，不用你提醒”叶钦把面目全非的瓶子塞回桌子。
叶钦能够真切体会到空气里悬浮的怪异分子跟内心时刻升起的烦躁互相拉扯在一起，彼此都不想让出输赢。江煜这种无处不在的问候，对所有人都真真切切的关心让他陷入了这种境地。
最怕兵荒马乱，终是一个人的厮杀。
叶钦深呼吸了口气。
给我理智点，叶钦，你是个正常男人，你才十七岁，有这些心理状态是正常的。现在呢你给我好好听课，才能与这个世界有更多对话的可能……
叶钦发现最近的自我安慰很有用，看着在台上的老师突然从加速扯到牛顿定律，他依旧能马上转移注意力随着老师的节奏走进“两质点间的万有引力大小跟这两个质点的质量的乘积成正比”的内容里。
质量?质量？
我跟江煜的质量在万有引力里居然是完全可以忽悠不记的！！原来我们的引力值微弱到可以被忽略……操，叶钦，你又想什么……
叶钦真怀疑自己是疯了，情绪能被同桌左右到这种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