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叶钦的检讨，教室里的喧嚣声比上节课又高了些，欢笑声从散场到教室都没停过，一群人到了课堂都还在播放刚刚录制的视频。好像叶钦发疯揍人的恐怖事件得到了个720°的逆转，对他的唏嘘声又变成了调侃跟佩服。
江煜觉得这人真的神奇。
叶钦倒是一如既往地对自己的的热点话题不感兴趣，检讨散场后，他甚至是被二班的男生推搡上楼的，黄开一直夸赞他牛逼，还吐槽赵骁那人活该被打。
叶钦不解，直言不讳问他跟赵骁有什么过节，黄开讪讪一笑。倒是林河说出了真相，高一的时候在食堂吃饭，因为赵骁插队，黄开跟他闹过。
赵骁这人其实没那么过分，就是有点能装，遇到硬茬子，撑不了多久。他在高中能这么横行霸道，主要是有个人人忌惮的表哥在。
叶钦刚坐下刚罗染便对他道:“叶钦，你这是做检讨还是嘲讽赵骁啊”
叶钦眯着眼看了眼同桌，扭头对他道:“那是事实，不是嘲讽……”说完他又推了人一把“闷得慌，麻烦你他妈别围着我”
罗染还未退去，严沐雪跟宁悦悦就凑了过来，严沐雪挑着眉道:“哎，叶瓜主，我发现你写个检讨，还挺优秀的嘛，文言文怼人，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吗，让子弹再次爆飞”
宁悦悦挂在严沐雪的身上，嘻嘻一笑“不过，语法有问题，还有一些词用得不当，比如之这个助词……”
她准备再给叶钦口头修改一下句子结构，结果叶钦却一脸神情恹恹的揉了下眉心打断“度妈写的”
宁悦悦的猜想得到了证明，看出他的乏倦，挑挑眉“这样啊”便抽身离去
“主要是赵骁这货确实该打，动不动欺负高一的小朋友们”欧阳补充。
张靖也竖起了大拇指“当为民除害拉”
叶钦扯了个笑，以示收下众人的奉承之言。再次误打误撞训斥了大家眼里的坏学生，然后被一群人夸赞，他只觉得搞笑。
江煜看了眼喋喋不休的众人 ，又将视线落到他烦躁的脸上“要上课了，都过去吧”
叶钦不喜欢一堆人围着说自己好坏，也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一直以来他明明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帅逼。他不明白默默无闻当了这么多年帅逼，来二中后却总是被议论。
对于贴吧官群讨论这种，甚至走廊溜达一圈都有人围观，这种人群制造的烦躁令他不舒服是常人不能理解的。
很烦，很烦，很烦……
江煜歪头看着狠吸弱智奶的同桌，一脸不解“你有那么烦吗?”
在江煜这里，他觉得自己就好像裸露在阳光下的花岗岩石，岩石上的纹路总是被窥测的一清二楚。好像一个细微动作就能被江煜察觉出他的心情一二，以至于有点让他不知如何言喻，因为他还有更多的情绪需要伪装，需要埋在心里，不能被人知晓，除了易清言跟齐笙。
他看了人一眼，放下乳酸菌，佯装洒脱说“啊，有点”
“那身为你热情善良的同桌，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江煜头也不抬在草稿纸上画函数图，上下起伏的波浪线似乎画得十分顺手。
叶钦咬着吸管，挑眉一笑“什么都行吗？”
江煜发出声轻呵“你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叶钦支着又露出饶有兴趣的打量，慢条斯理的说:“有啊，抱一个，这次不咬你”
江煜抬头瞄了一眼教室，大部分人都趴着桌子上补觉，冷空气被隔绝在窗外，窗棂上的水珠像只蜗牛一样顺势而下却极为缓慢，跟叶钦无端而生的怒火形成对比。
他明明发出声冷呵，又含糊不清的“嗯”了个字，然后一脸无奈的单手抱上了他，还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不过鼻子刚嗅到他柠檬洗发水的香味，他又短暂的蹙起了眉，倏然抽身离去。
明明有几秒之差，叶钦却被这份短暂的温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心跳的厉害，他觉得自己又在玩火的边界被江煜给逗弄了。因为处于下风的他再次毫无还手之力，他像只没有吃饱的狼狗，贪婪般呼吸喘气，他似乎想汲取江煜身上更多的东西……
完了，完了，更烦躁了……
江煜抬头迎上叶钦如炬的目光，叶钦却下意识心虚扭头。明明他的做法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靠了过去拍了下同桌的背，很正常的安慰方式，他没想到叶钦会露出这种僵硬的反应。
江煜思忖两秒，好像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太过缺欠了。毕竟这个人缺根筋，直白又简单。
江煜难为情的扁嘴看了他好看的湖泊，见他冷白肤色多了些余热扯出些许绯色，说道:“我说叶钦……你能不能不要盯着我看……”
顿了顿，他又找你个蹩脚的理由“瘆得慌……马上考试了，看看书”江煜觉得这个理由骗叶钦还是足够的。
“操……我有吗”叶钦理直气壮的口吻极力证明自己在看书，特意移动了下书本。
江煜并不想揭穿，就选择了自动忽视。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十二月叶钦就选择打车了，不过因为今天打车的人有点多，他又没有争抢的习惯，只能一脸无奈走到公交车的站台。
公交车师傅会一脸耐心的等着所有人，车上的喧嚣跟拥挤有点令人不适，叶钦被推搡半天才找了个有拉环的站位。车上基本都是二中的学生，几个女孩子见到他上来，议论声跟偷瞄就没停下来过，叶钦看了他们一眼，好像嬉笑声又大了些，叶钦一脸不解的收回视线，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很烦躁。
“你是那个……叫叶子钦对吧”
叶钦低头看着面前戴着眼镜的男人，还以为是自己学校的老师，露出礼貌的问候。
“嗯，老师好”
林峰推了下眼镜道:“我是省里数独协会组的，之前你参加省竞赛比赛，后面我们都以为你会参加后面的其他比赛，结果你好像没打算过，明年春季的全国比赛你有过打算参加吗”
叶钦看着他发光的头顶，一副乖学生的模样点头:“哦哦，学校老师有问过我，之前数独组的老师也打电话问了，我暂时就不参加其他的，全国竞赛我应该会参加的”
林峰从黑色包里翻找了一张名片递过去“可以，你很聪明，别放弃，这是我名片，上面有号码，如果你觉得参加培训这些不喜欢的话，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打电话给我”
“好的，谢谢……”叶钦看着上面的名字，轻而易举就放进了挎在肩上的包里。
车子播报站点，叶钦说道:“林老师那我先下了”
林峰点点头“好的，记得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冷空气扑面而来，没穿羽绒外套的少年人显得更加单薄，他把头缩进高领毛衣里。这是早上他被苏蓉逼迫穿的高领，他觉得不够帅气，还特意加了个项链配饰在里面，即便拉上校服的时候看不出来。
次日他老老实实穿上了苏蓉搭配好的外套，还有他叮嘱一早上的秋裤。
课间休息时候他悄悄问江煜穿秋裤没有，还说他是第一次穿，眼神却停在江煜的腰部。江煜觉得叶钦刨根问底的样子像好奇宝宝，眼神充满求知欲。
江煜来不及回答，罗染就趴过来了说要看叶钦的秋裤，他猫一样的耳朵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叶钦觉得很神奇。他乐此不疲的追问叶钦是不是真穿了秋裤，叶钦一脸烦推开他，他却分贝清晰道:“事儿精，穿个秋裤还不让人给看了”
“……”
叶钦觉得，其实罗染跟齐笙有点相似，不过他们最大的区别就在于，齐笙太了解自己，每次说点啥都能被他怼个无法反驳。江煜呢，他好像也怼不过，只有跟罗染互掐时候，他似乎才能找到一星半点的胜利。
叶钦的思绪还在跟谁说话能站上下风这种分析里，却不曾想他此刻已经陷入了齐刷刷的目光打量中跟笑声里。他想起初中时候一口气把一瓶乳酸菌喝完，大家投来的笑声，他有点不解。
叶钦在罗染的调侃里赧然一笑，收回视线却发现旁边的江煜已经露出憋出内伤笑的夸张模样，连身体都开始颤抖。
“……”
“穿个秋裤有那么好笑吗？”叶钦一脸实诚问他。
江煜支着头笑了笑“不是，他们是觉得你穿了还显摆的样子好笑罢了……”
说完他还嫌调侃意味不够似的，突然滑到叶钦桌前，即便松松垮垮的坐姿让他处于一个劣势，他还是仰起头打量道:“我发现你有时候，跟个好奇宝宝一样……有点好玩”
江煜说完，叶钦张合的嘴巴还没蹦出字来，罗染就从校服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草莓的”丢给了他。
叶钦挑眉，对上罗染奸诈的笑，一脸无语“我要蓝莓的”
然后罗染像开百宝箱一样，桌子上哗啦啦砸出一把棒棒糖，还有口香糖，叶钦拿了根递给江煜，发现他已经笑得快岔气了。
他不明所以的问伸出爪子拿糖的欧阳跟张靖，欧阳把口香糖塞嘴巴里却没停下笑。张靖镇定自若解释“说你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完自己也绷不住的笑了。
叶钦觉得他们的笑点总是如此简单，不过他觉得被江煜跟罗染戏耍了，于是一边收缴罗染的零食还一边让他滚。
罗染含着棒棒糖，瞥了他一眼，笑意却没停下“你这孩子拿了别人的东西，不说谢谢就算了，还让人滚”
叶钦懒得在语言上跟他分胜负，伸腿踢了他一脚，罗染瞪了他一眼，却好脾气的没有回击。
报复完罗染他却找不到合理的方式对付江煜，没想到江煜又滑了他的面前，继续用松松垮垮的姿势仰视着他“怎么，生气了?好奇宝宝”
叶钦低头看着他，眸光扫视他的五官，却不知停在何处，江煜的挑逗让他心烦意乱。
不知什么时候起，江煜开始喜欢看叶钦这种不知所措的反应。他似乎想以此探究他更多的情绪反应，不过这次他失算了，叶钦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后脖便突然多了只他的手。
叶钦刚捏过乳酸菌的瓶子，手上的凉意还没消散。
江煜被突如其来的凉意给打了个冷噤，看了眼他旁边摆设的保温杯，慵懒随意的坐姿突然失去了战斗力，他啧了声拍开叶钦的手。
看着他露出得逞的笑意，江煜却没打算报复回去。只是说了句“惹不起”后便翻开化学课本。即便落败，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嘴上叼着黑色笔，痞感十足，区别于常态，可能是被叶钦传染了。
“让你玩我”叶钦一脸得意看向他。
江煜歪头看叶钦，觉得他的这个“玩”字有待考究，准备说点什么结束这场暧昧不清的战斗。可是看到叶钦冷白的皮肤多了点余热，清澈的眸底倒映着自己，嘴角还挂着得逞的笑意时候。江煜不由拿了嘴巴上叼起的笔，恶趣味十足戳上了叶钦的下颚，然后顺势而上描出一个起伏跌宕的波浪线。
他慢悠悠的蹦出两个字“就你”
很简单的余弦函数图走势，叶钦却只剩惊愕，他一动不动看着江煜手中的黑色笔。
江煜富含磁性的声音像连绵不断的山峰谷底传来的回音，似乎上下起伏的函数线条只要毫无规矩的延伸开来总是能让他无解。他连下意识的反击都忘记了，因为笔盖上还沾着江煜的津液，这个视觉冲击让他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脸上起伏的线条其实不过几秒，叶钦却觉得被江煜沾满津液的笔桎梏了半个世纪。
直到江煜倏的收回利器，铃声响起，才结束这场叶钦输得一塌糊涂的厮杀。
……
那天回来后，躁动不安的叶钦几次写题都出错。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守住的湖面平静，突然被江煜一支笔砸过去，又击出无法平静的浪花。
他拿起画笔作了一幅画，是他很少接触的漫画风，落款是叶钦的名字，寻思了很久，他又写了个文艺的名字:惊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