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此时正值清晨的缘故。
在时七竹的听觉当中，执光的声音似乎混杂上了晨曦的飘渺和温和。
点点光芒从窗外照进来，却模模糊糊被窗帘挡住了大半，只漏出了零星的微风，以及最温柔的那一抹光芒。
一时间不知道为何，明明执光的声音和寻常时间听起来一模一样，但此时在时七竹感知之中却莫名显得温和。
收回身体，转过头，执光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无波，像是高山寒雪。
时七竹没有说话，静静盯着执光看了许久。
执光也没有说话的心思，只是默默回视。
一秒、两秒……
虽然并不是很在意，但被这个家伙盯久了总觉得怪怪的。
伸手按住这家伙的脑袋，手动帮他转个方向，执光垂眸重新拿出书。
“四师兄。”
执光没有理，依旧看着手里的书，回应的声音淡淡的。
“还早，你可以再睡一会。”
“……”
听到这句看似温柔但充满了懒得理会的话语，时七竹也不说话了。
他默默缩了缩身体，又重新躺在了枕头上。
没了一个总是在搞事情的家伙，执光也获得了短暂的安宁，静静看了几页书。
但刚才还在不断闹腾的家伙突然安静下来，总是让人有几分不适应的。
很快执光就看不下书了，眼中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单独的意思，看来看去总难连成一句话。
他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情况。
时七竹这时候正裹着被子背对着自己。
那么长时间没有动静，大概是又睡着了吧。
执光微微垂眸，陡然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小时候的时七竹。
那时候他也才是个奶娃娃，总是那么聊着聊着就突然睡着。
上一秒还在为师兄口中见到的奇花异草而欢呼拍掌，小小的脸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下一秒就一点点闭上眼睛，一头栽了下去栽到了师兄的怀里。
不过，这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想到这里，执光抬手轻顿，捻起被子给旁边的人掖了掖被角，看着这个背影，转头打算继续看书。
“啊哈！”
一声大喝将执光震了个七零八落，捻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整个就直接僵在了半空。
“哈哈哈哈！师兄有没有被我吓到？！”
时七竹喊完，陡然转过身，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点着星星，和小时候那个期待的眼神一模一样。
执光刚刚才给他收拢的被角又重新散了出去，就好像这个喜欢胡闹的家伙收不拢的心。
执光僵硬了几秒钟，深邃墨色的眸子冷冷转过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回手，捻起了书页的一角，默默看书。
“诶？师兄？”
时七竹没看出来执光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反应，眨眨眼睛盯着执光看了好一阵。
“……什么事。”
“你……没有被吓到吗？”
执光听到这句话，顿了顿，终于将眼神从已经泛黄的古旧书本上挪开，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个家伙。
“没有。”
顿了顿，似乎是感觉这句话没法表现自己的嫌弃，执光又补了一句。
“别闹，好好睡觉。”
“诶！说那么多话！师兄你肯定是被吓到了！！”
执光：……
转头继续看书。
时七竹感觉到恶作剧得到了效果，高兴的直接带着一团被子扑到了执光身上，把他压的胸口陡然一闷，忍不住一阵皱眉。
“四师兄？”
“下去，你很重。”
“唔……我还以为我还小。”
时七竹沉下脸，默默爬下来，刚刚闪烁的眸子也没了光芒。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间歇性的多动症，刚刚那么活泼，执光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突然蔫下去了，像是一朵没了水的花。
好在这人是挪开了，执光好歹能喘匀一口气。
“长大了也没关系，只是我身体不好。”
聊到这个话题，时七竹胡闹的心也收了回去，沉下来，翻过身躺在枕头上看着天花板。
“师兄，你真的会没事的对不对？明明都已经快到渡劫的修为了，现在经历这么一遭，还不知道又要拖延多久。”
执光转头看了看。
时七竹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天花板，零散的碎发在脸上扫着，带着点滴从窗外进来的晨光，像是晨辉得了生命，却又被炙热的太阳无情的收走，化成了人偶。
收起书，执光将有些冰的双手收进被子里。
“没事的，别担心。”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却又好像融了几分化成雪之后的柔和进去。
“你这个……真的是先天的病症吗？真的不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例如中毒、受伤……”
“不是。”
执光没等时七竹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好像是在掩饰什么，又好像是什么悲剧结局的预告。
时七竹也不说话了，默默看了好一阵的天花板。
又是漫长的沉默。
执光渐渐感觉身侧被抱住，转头看了看。
时七竹整个都缩在被子里，只留下脑袋顶在外面，发丝乱糟糟的。
被子里面，冰冷的双手渐渐被抱住，捂暖和。
两个人静静待了好长时间，互相都明白了些什么，但都装作不懂的样子。
时间久了，执光竟渐渐感觉这沉默的气氛有些难挨起来，忍不住主动开了口。
“小七。”
是小时候的称呼。
“该起床了。”
呼唤成功，一双大眼睛从被子里露了出来，带着被捂久了的水汪汪，发丝乱糟糟贴着他光洁的额头，点缀出一双星辰般的漆黑眸子。
“四师兄，师尊和师兄师姐都不在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会好好的对不对？”
“……嗯。”
停顿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答，大概是时七竹也不相信这个答案。
执光垂眸看了看他，轻飘飘转开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起来吧，快到辰时了。”
“哦。”
两个人默默起身穿好衣服，没有多说什么。
时七竹先前的活力完全消散于无形，蔫哒哒的一只，像是被无情晒干了的鱼。
“不难过。去准备一下，去凡间。”
“嗯，好！！”
时七竹又挂上了笑脸，小鱼儿得了水似的。
“先回去，白茵和元熙，我还需要嘱咐几句。”
“……哦。”
又蔫下去了。
执光表示看不懂这家伙的思维，想了想，摸了摸他软软的脑袋。
刚刚才暗淡下去的眼睛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