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趴在地上嘶吼尖叫，如同疯妇，说出来的话也是尖酸刻薄。
许其琛按下呼叫铃，想把人拉起来，许夫人力气极大，加上疯狂挣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
“清清。”许其琛尽全力压制住母亲，看向不远处的晏清，眼睛通红：“你先出去吧。”
显然晏清的那双长腿挑起了刚失去双腿的许夫人崩溃，晏清继续待在病房不仅会加重许夫人的偏激，还会让她遭受平白无故的辱骂。
晏清也知道自己不适合留在这，点了点头就要离开，正巧和冲进来的医生护士撞面。
许其琛按住了许夫人不停挣扎的手，她就用头狠狠的撞着地板，每一下都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妈！”许其琛头一次情绪那么失控。
医生和护士的对话中掺杂着许夫人凄厉的哭喊。
“别拦我，让我去死啊！”
“我不想活了，你们都滚，都给我滚！！！”
“我现在成了没腿的废物，你们都满意了吧！”
“太太，您冷静。”许夫人的哭喊中带着医生的安抚，话音才落便听见许夫人更加尖酸刻薄的喊叫。
“又不是你断腿了，又不是你成了残废，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冷静，为什么断腿的不是你！是不是你切掉我的腿的，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捅死我！”
“让我死，让我死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病房门关上，隔断了里面的声音。
郑颖梅后脚也跟着出来了，关上病房门后，她捂了捂耳朵，耳膜有些刺痛。
从许夫人醒来到现在，她就是个疯婆子，丝毫不见曾经优雅端庄的贵妇人模样。
天天看她发疯，看的郑颖梅身心疲倦。
想到刚才她摔在地上没腿的样子，郑颖梅皱了皱眉，有些嫌弃。
抬头看到女儿要走，她连忙叫住：“清清。”
晏清扭头看她。
郑颖梅往前走了一步：“你刚才的安慰不太合适。”
“我也这么觉得。”晏清难得赞同她的批评：“如果妈妈提前把详情和我说，我也不会失了分寸。”
她的那句“早日康复”运用于任何病人，唯独不适合许夫人这种没了腿的。
“康复”二字对他们而言，不是衷心祝愿，而是刺向他们胸口的尖刀。
她目光落在郑颖梅身上，微微一笑：“妈妈的眼光一向很好，这条裙子是我见过妈妈选的版型最差的。”
说完，她的笑容灿烂。
“……”郑颖梅错愕对上她的笑容，总觉得笑容中带着讽刺。
晏清懒得多说，转身离开。
她想再叫住，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
“妈妈！”
晏楚匆匆赶过来，她脸上的咬伤已经结痂，为了让伤口透气，脸上的纱布撤掉了。
姐妹俩对上，也就一秒不到就交错略过，晏清看到了她脸上很明显的齿痕，晏楚也看到了晏清，但只是看了一眼，并未为难。
“我听说许阿姨又生气了？我去看看。”
晏清听见后面的晏楚这么问郑颖梅。
然后是郑颖梅的抱怨声：“好了楚楚，和妈妈一起回家，以后别来了。”
晏楚非常执拗：“不行，我要照顾许阿姨。”
郑颖梅恨铁不成钢，“你什么都不会怎么照顾她？你没看到她现在已经精神扭曲了，像个疯子一样看谁都咬，留在这也是被她当成发泄桶，你忘了今天早上她发疯把花瓶砸你身上的事了？”
“求你了宝贝，和妈妈回去吧，再在医院待下去听她尖叫，妈妈会疯的……”
晏清走到前面转角，意外碰到一道熟悉身影。
林砚修单手插兜站在那，看着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知道站在那多久了。
见晏清发现了自己，林砚修扯唇一笑：“正好我也回去，走吧？”
“嗯。”晏清点点头，林砚修抬眸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母女。
年纪稍长的那位一直扯着年轻的女生，年轻女生执拗的不肯离开。
收回目光，他跟上晏清。
回去的车上，晏清一只手撑在车门上，呆呆盯着外面的风景，脑子里满是刚才病房内，许夫人裤管空空的画面。
她对许夫人从小到大的记忆便是美丽，优雅。
和郑颖梅一样，是个漂亮精致的贵妇人。
手机响了，晏清回神，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接通。
“其琛哥。”
这边，许夫人刚打完镇定剂睡着。
医生走之前提醒了许其琛，镇定剂的副作用很大，长时间会有依赖性，对神经有所损伤，严重会精神异常，对肝脏也会有伤害。
这种东西能不打尽量还是不要碰，一定要安抚好病人的情绪，最好暂时顺着她来，让她将痛苦发泄出来，不要再刺激她了。
地上是晏清带来的燕窝与花束，有两块地砖上沾了很多血，是刚才许夫人挣扎时留下的。
人已经回到了病床上，磕头磕流血的额头已经上了药。
一片狼藉。
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孩还叫自己“其琛哥”，许其琛只觉得羞愧难当。
感情一向是爱的多一些的人心里总是要自卑些。
他从未有过自信觉得晏清会答应和他在一起，本就希望不大，但随着母亲那过于尖酸刻薄的语言一出，他们……彻底不可能了。
“对不起……”他开口，“清清，对不起。”
公司的事情，车祸的事情，今天母亲和晏清的事情，一件一件堆起来，他太累了。
太累了。
许其琛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看着下面，晏清已经走了。
他疲惫闭了闭眼睛，“我妈……她一时难以接受现实，现在整个人都是偏激的，说出来的话也很难听，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替她向你道歉。”
晏清沉默了几秒，回：“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许阿姨面前刺激她。”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你也要注意身体。”
“……”许其琛看着已经挂断了电话，就这么呆呆看了很久很久。
蓦的，看向地上的东西，他弯腰捡起。
林砚修发现晏清挂完电话后情绪不太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探病不开心？”
听见询问声，晏清抬头，犹豫几秒还是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