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士兵一拥而上，将李辞团团围住。远处轰隆一声，山门大开，披肩戴甲的精兵一拥而入，各个身强体壮，剑刃淋漓滴血。
一路守卫的北狄士兵皆被斩杀，桑都扭头朝山林大喊，“放箭！”
却是鸦雀无声，唯有一片片凄厉的喊叫声次第传来。
埋伏在山林中的北狄弓箭手被暗中割喉斩首，未来得及射箭，已命丧黄泉。
他们是桑都一手培养起来的精锐，从西北大漠打到中原所向披靡，今日因他误判形势白白丧命，桑都悲愤不已，怒道：“你偷袭！”
千里迢迢跑来中原作乱的人居然指责别人偷袭？
李辞眉头跳了下，不予理睬，扭头询问禁军头领，“可接到皇后了？”
禁军头领跪下一条膝盖，“微臣无能，尚未寻到娘娘踪影。已派人在方圆五里细细搜寻。”
李辞探身咬牙，“皇后脚程快，一炷香就能跑十里，倘若走错了路，方圆五里如何能搜得到？”
不等禁军头领搭话，桑都道，“不必搜，大约被我的人找到带回营地去了。”
倒不是胡诌，一早他安插人在周围，预备抓了大启皇后回营。
听闻大启皇帝面冷心硬，落到他手里大约没了活路，即便要送他回北狄，也要他父亲开出丰厚条件交换。
他父亲那个人肯不肯是一回事，他可丢不起那个人。十几个兄长如何看待他？恐怕他那九个老婆也要笑掉大牙。
桑都想了想，舔着脸笑道：“咱们做个交易。”
李辞余光轻扫，心下鄙夷这厮比起他老子还不如，哈什哈起码是个莽夫，桑都连莽撞都没有，居然是个贪生的人。
他不看他，忙着安排人手寻找絮儿事宜。
桑都却急了，目光巴巴循着李辞的动向而动。从没求过谁，大约是这个缘故，示弱也演得不太自然。
难道被这大启皇帝看出他心存别念？
只好故作亲近，语重心长道：“中原皇帝别这么小气，往后我也做皇帝，你我交好，对两国百姓也是一大幸事。今日放我一马，我带你去找皇后，怎样？”
正要上前拍一拍李辞肩膀，被禁卫军比着剑斥退。
李辞摆手，示意禁军不得妄动，“不见得就是你的人带走她。”
桑都四面看看，上前拍了拍胸脯，仰头道：“附近但凡有不规矩的人早被我杀了。不是我的人还能有谁敢劫皇后？她拳头那么大。”
倒也有些道理，絮儿有傍身功夫，不容易被人捉去。可眼下天色全黑，她身边连个丫头都没带，腹中又怀着孩子，李辞不免担心。再看桑都，愈发生气。
“若非你勾结萧定川，她怎会有此一劫。”
这话叫桑都不高兴，立马反驳，“若非你脑袋发昏，怎么带她到这里来。”
不是戳李辞的肺管子么！
“抓起来。”
李辞轻描淡写丢出三个字，北狄一众将士皆被捆了起来。
桑都非但没反抗，反倒乖乖伸出两手。毕竟对方人数多，拼死也逃不出去。何不如探一探大启皇帝的底，回头找机会和谈要紧。
他又笑起来，“诶，皇帝，咱们那个交易到底如何？”
捆在他一旁的北狄副将都看不下去，凑去附耳，“王爷，先别管那皇后的事了，眼下保命要紧。干脆将事情都推到萧定川头上，横竖是他们自己人的勾当，与咱们不相干。”
桑都适才想到出发前父亲的嘱咐，让他只带精锐快速行军，一旦事情有变不可恋战速归。大约猜到萧定川不可靠。
这老东西，不可靠的人让他跟，不可靠的仗让他打，要让他死在大启不成？
桑都撇嘴轻嗤了下，望着黯淡无光的天，想起西北广袤苍凉的夜，心里浮现一丝寒凉。
或许父亲真有这打算，牺牲他一个试探大启的虚实。毕竟他大哥如今颇为得宠，已接管了北狄不少事务。
远山彻底浸没在黑夜，明晃晃的火把如同炼狱的火，照亮大启皇帝冰冷而高傲的脸。
桑都沉下声音，清澈的眸子难得现出一丝阴鸷冷光，“萧定川许诺，若帮助燕王李赟登上皇位，割西北十城给我北狄，父皇这才应允出兵相助。”
这些消息李辞早已得知，冷哼了声，并不去兜对。
二十多年前，哈什哈接过北狄大印成为草原王，从广德一朝打到恒荣一朝，早是势同水火。萧定川几句话说动他出兵，绝不会只图十座城池。
他专注思考的样子简直让桑都火大，似乎那双深邃的眼能洞穿世事，连他心里的小九九都识破。
没来由地，桑都想起絮儿俏丽的脸，那个女人一定是被李辞故作高深的样子蛊惑，才会喜欢他。
桑都没好气道：“我已将计划和盘托出，你该信了。”
李辞禁不住嗤笑，“早就得知的事情拿来邀功，就你还想主政北狄？”
生平最讨厌被人看扁，桑都抿唇瞪大眼，真不知皇后喜欢这人什么？
说话难听什么时候成优点了？
他的气焰完全被压制，声音跟着转小，“北狄大军已在路上，杀了我，父亲马上踏平你们京师。”
李辞毫不犹豫，“那就杀了你，看哈什哈什么时候派兵。来人！”
禁军持剑而入，恭敬跪地，“在！”
“杀。”
“——不得啊！”
简单利落一个字还没掉地上，就被桑都接了回去，“我有利用价值。”
“什么价值？”
“找皇后。”
李辞挥手示意禁军收剑，“你是狗？能靠鼻子找到她？”
讽他是狗？好歹也是狼吧。
这李辞简直是欺人太甚！然而桑都不忍眼睁睁看着将士因他丢了性命，而他也清楚，砍了萧定川的手无法在父皇那里交差。
怪就怪自己冲动，也不全然是冲动的事，大启皇后自有蛊惑人心的力量。看她委屈地垂眸，他就想杀光让她不开心的人。
桑都咬得腮帮死硬，半晌才点头，“自有法子，不由你操心。”
李辞不相信他，交代禁军将他们关在京郊的皇家别苑。毕竟是外国王子，外交上不能乱了礼数。
转身接过火把，打算亲自去寻絮儿，桑都忙道：“他是扮成男人的样子走的，鞋子大，如何能走远？听闻这附近有山匪出没，没准被抓了去。”
这倒有可能，李辞已换上新的羊皮皂靴。联想男装打扮的絮儿穿着他的大靴子逃走，不跟脚是不能跑远，若被山匪误以为是路过的客商劫走便大事不妙。
因连年打仗加上天灾，匪患横行，京郊也有不少。剿过几次，都不见成效。那些山贼行事诡秘，不是好对付的。
那一头，絮儿匍匐在雪堆前，冷得瑟瑟发抖，到底没忍住牙关嘎啦嘎啦地响。
不料谁抓住她后衣领提了起来，“小子，躲这里看什么？”
絮儿嘿嘿一笑，“看热闹。”
大夜里，身材娇小的俊后生藏身雪地看热闹，就算瞎子也能看出来是个姑娘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