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渺怔怔地看着那颗蛋发出破碎声。
他无法将眼睛从蛋上的花纹中移开，所以只能头晕目眩地看着眼前惊悚的这一幕。
半人半鱼的生物，从蛋壳的缝隙中，伸出一只细小的手。
指甲锋利，直接割裂了皮肉。
人鱼从人类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不同于人类的婴儿，刚从蛋中破壳而出的人鱼已经有了三四岁的模样。
这么大的生物，从与腹中连接在一起的蛋里出生，几乎要撕裂作为母体的人类。
一出生，他耳后的鳃动了动吸收空气，令他能够在没有水的玻璃箱中生存。
苏渺不想再看那具母体，可四周还是泛黄的模样，显然他还是在回忆中。
虽然现在能够做到微微转头，但无法做出更多动作。
苏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类像是被寄生了一样。
即使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他的眼神还是痴迷的。
也许他有一瞬间的清明，但下一秒又被即将裂成两半的痛苦吞没。
再次睁开眼时，那眼神又成了之前的模样。
痴迷，狂热…
薄薄的皮肤下是像是快要爆炸的血管，下一秒因为脊椎再也支撑不住。
在苏渺闭上眼睛的同时，清晰的骨头碎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玻璃箱内。
母体彻底裂成了两半。
他死了。
而被他“生”出的小人鱼，却是面无表情。
苏渺怔怔地看向玻璃箱外，几十只人鱼贴着玻璃箱，仿佛这一幕是什么值得欣赏的景象。
可是人鱼似乎都是这样没有感情波动，妖异精致的脸上看不出神色。
就像是，他们美丽的脸只是一层皮的伪装。
他们用那张非人的脸，以及绚丽的眼睛盯着玻璃箱内，正在当做温床的人类。
像是人类，却丝毫没有人类的情感。
人鱼始终是野兽。
人类对他们来说，就只是繁衍的消耗品。
越来越多的人鱼孵化出来，玻璃箱内逐渐流入了水。
水流冲散了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小人鱼们在水中伸展着身体。
刚出生的小人鱼把死了的人类吃得干干净净，可是他没有走，反而游到了苏渺身边。
仅仅是几秒内，就以不正常的速度，成长为一个成年人的体型。
甚至是比成年人还要更大。
巨大的鱼尾上覆盖着蓝色的鳞片，那双带着冰冷最原始欲望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渺。
人鱼离苏渺越来越近。
他有一种被猛兽盯上，马上要被撕裂的最深处的恐惧。
可他还是没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仿佛在几十年前的亚特兰蒂斯号上，也发生了这一幕。
苏渺不愿意去想他所在视角的人的处境。
他甚至害怕自己一低头，就会看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和正在吸取他生命力的人鱼蛋。
也许精神攻击，也是人鱼的捕猎方法。
苏渺只能稳定住心神，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之前的经验告诉他，能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苏渺的周身还是泛黄的回忆，可是他恍惚间竟然认为这些人鱼，看着的是他本人，而并非是回忆中的人。
回忆的边缘逐渐开始染上色彩。
苏渺知道抽离的机会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人鱼口中唱出飘渺的歌声。
而里面的内容，就是容璟教给他的那段话。
苏渺听到自己如同被迷惑了般，口中蹦出几个相同的律动。
那头在他面前的蓝尾人鱼，瞬间兴奋了起来。
从鱼尾处滑出粉色的尖刺。
看上去很是骇人。
苏渺：！
我就知道容璟教的一定是垃圾东西！
那双拥有锋利指甲的不像是人类的手，攥住他的时候，脑海里猛得钻入了人鱼的传承。
人鱼只会爱上一见钟情的人类。
这些人类，只不过是他们繁衍下一代用的温床。
更像是报复的手段。
而在他们的世界中，只要是人鱼的伴侣，用尽任何手段，都不会放过。
他们根本不是神话故事中，会为了爱情变成泡沫的小人鱼。
而是偏执地将伴侣带进深海，甚至是吞入腹中，只为了和伴侣永远在一起的深海恶魔。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在亚特兰蒂斯号上做这些。
现在，苏渺被他们盯上了。
会被他们带入深海中，无穷无尽的繁衍。
苏渺：…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了终于能够控制身体。
他立马踹在了蓝尾人鱼身上，巨型人鱼被踹得没有反应过来，玻璃箱瞬间发出破碎的声音。
苏渺手中的红线将身后追来的人鱼绑了起来。
如果不是时间有限，他要把这群玩意做成红烧鱼！
身后的人鱼嘴像是裂开了般，露出了里面锋利的牙齿。
把苏渺恶心得够呛，立马想要逃离。
但是人鱼们张嘴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发出了迷惑人心的歌声。
苏渺心道不好，可身体还是软了下去。
一双骨节分明，要比人类的手更加修长的大手，抱住了他的身体。
那双手，中间还有着透明的蹼。
他深紫色的眸中闪过猩红，看着那群蠢蠢欲动的人鱼，冷冷地发出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这是我的，王后。”
下一秒，那头蓝尾人鱼被无形的力量撕得粉碎。
苏渺闭着眼睛，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水声。
身体应该是被放入了水中。
他睁开眼睛时，眼前却是银色的鳞片。
是鱼尾。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坚硬的身体抱着苏渺。
水越来越多，逐渐漫过苏渺的头顶。
他仿佛被拉入了深海之中，只能攀着那如造物主精心打造的完美身体。
任由他将氧气传入自己的口中。
不知道为什么，苏渺看到这大尾巴，总有一种痒痒的冲动。
是一种本能，但苏渺很迷茫。
容璟笑意加深，深紫色的眼睛宛如漩涡。
但下一秒他僵在了水中。
苏渺“嗷呜”一口，咬在了他的鱼尾上。
这是猫吃鱼的本能！
在苏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床上。
他摸着自己干燥的身体，难道那是一场梦吗？
掀开被子，他低头被腿上出现的鳞片吓了一跳。
可再一晃眼时，却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两条没有瑕疵的腿。
大腿上没有了鳞片，只有一颗红痣。
霍煊闯进门里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苏渺只穿着宽大的短袖，他弯下腰摸着自己的腿。
短袖一路滑到胸口。
面对面的镜子上映出了，那截雪白纤细的腰。
苏渺抬起头，靠在镜子上歪着头。
“霍煊。”
霍煊下意识应了一声。
“啊…”
桀骜俊脸上的表情令苏渺忍俊不禁。
苏渺嘴角勾起，交叉着腿。
感受着他的视线，一直黏在腿上。
“你又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