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苍有一张非常宝贵的照片。
是在他十二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之后，派人去中城拍摄的。
那张照片里，一个样貌与他十分相似的男生微笑着抚摸一个女孩的头顶，两人一同看着被虚化了的贫民窟。
闻修杰会记得照片里男孩的脸，完全是因为男孩与谢苍长得十分相像，而现在想起来女孩的脸，这是因为距离他看到这张照片不到半年。
时间不长不短，所以看了一段时间后才反应过来。
谢苍对闻修杰的眼熟显然不感兴趣，但是当闻修杰扯着他的胳膊往台下看时，他还是看了过去。
随即，瞳孔骤缩。
“白术……”
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又被谢苍咽了下去。
闻修杰脸上的激动也渐渐消退，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周围一眼，语气变得凝重：“怎么办？”
谢苍也收回了视线。
“我会派人查，先当不知道。”
闻修杰点点头，看向谢苍的表情有几分欲言又止。
谢苍却并不理会，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场下，战斗已经被迫中断。
岷殊手中的枪散发着能量的波动，吴少转动着手里的沙漠之鹰：“没想到，你竟然能弄到这种东西。”
说话间，曹老师匆匆赶了过来。
她脸色极其难看，“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
有人出声：“曹老师，闵书一个平民对眷者开枪，按照天堂城的法律至少要判处鞭刑！”
曹老师冷冷看了那人一眼，提高音量对所有人道：“这是战斗课，默认眷者和陪练之间可以自行商定是否携带武器。”
她看向吴少爷，“吴同学，你和闵同学之前是否商议了同时携带热武器，如果商议了，为什么没有上报。”
吴少爷定定看着曹老师，几秒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啊曹老师，我们之前商议好了，但是忘记告诉你了。”
曹老师：“你们这节课的学分直接扣除，闵书也是一样，取消战胜三人的两分。”
吴少爷表示自己没有异议。
岷殊看得出来曹老师实际上是在保她，也直接同意了。
实际上，早在吴少爷上场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虽然早知道这位吴少爷不是什么好鸟，很有可能会在对战中对她出手，但是岷殊还是没想到，他竟然疯到直接在学校的体育场对她开枪。
当时的比试有来有往，岷殊不知道吴少爷的能力，只能接着试探。
同时心里也一直警惕着，所以才会在他突然掏枪并且开枪的时候避开。
只不过，岷殊反应再快，再警惕，凡人之躯在短距离之内也不可能躲得过枪击。
只能避开了致命部位，用右边胳膊的贯穿伤，换来时间，从空间钮掏出那把白云送给她的可以打伤眷者防御的枪。
岷殊毫不犹豫朝着吴少爷开了三枪。
只可惜，吴少爷身上好东西太多。
明明冲着他的眉心去的，却被一层又一层防御抵挡，第三枪时，更是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类似规则之力的道具，将子弹轨迹进行了偏移，让那颗本该贯穿他脑袋的子弹，最终只是打掉了他三分之一只耳朵。
紧接着，曹老师就来了。
“你们两个，让体育场的医生帮忙看看。”
岷殊的手臂贯穿伤看起来很严重，但医生来了，第一时间却是直奔吴少爷，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留给岷殊。
医生仔仔细细检查了吴少爷一遍，便给他上药边道：
“吴少爷，我虽然已经帮您止血了，但您的伤口不好缝合，最好找一个治愈能力的眷者帮您修复。”
吴少爷闻言看了一眼另一边的看台，“帮我预约一个治愈能力者。”
“好的。”
医生帮吴少爷全部弄完了，也没有看岷殊一眼，准备直接离开体育场。
曹老师见到了去拦，还朝着岷殊他们这边指了指。
那医生摇摇头，走得飞快。
“你的伤没事吧？”
曹老师送完医生赶过来，看到岷殊正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伤口，不由出口询问。
岷殊：“还行。”
曹老师皱眉：“如果今天没有那些社会人士进来，或许你还有机会治疗，但是今天人太多了，轮到你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岷殊：“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但曹老师也没再说别的，作为这节课唯一的老师，她能过来解决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注意，再待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岷殊回到了观众席没多久，吴寅也陪练完毕，在她旁边坐下。
她看了眼岷殊包扎好的伤口：“你比我想象中反应更快。”
她那位堂兄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战斗专业课掏枪杀人这种事看起来离谱，但是他做出来，却不让人觉得惊讶。
毕竟岷殊如果真的被他打死了。
顶多也就是被口头批评两句，连记过和惩罚都不会有。
学生会徽章放在普通学生眼里或许有几分威慑力，但是对于吴家人而言，她依旧只是个随随便便就能捏死的普通平民。
只是吴寅没有想到，岷殊竟然敢同样拿出一把枪来对峙。
还是一把可以打伤眷者的枪。
这把枪，她在任何时候拿出来，都可能以“危害社会罪”被判刑。
但是放在战斗课上，而且是她那位堂兄先掏枪的前提下，这把枪的出现就变得无比合理起来。
至少没有人能够在明面上追究她。
吴寅：“但是你的空间钮被发现了，今天下课之后，你这里面的东西恐怕就都要上交了。”
岷殊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却并不觉得可惜。
——她昨天在黑市又买了一个空间钮，早已经将空间钮里的东西分为了两个部分，一个戴在身上一个放在了酒店套房里。
倒也不是岷殊未卜先知，只是她现在的情况本就如履薄冰，自然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
所以有了另一个笼子，她就毫不犹豫分了一半出去。
没想到这未雨绸缪的一步，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只是，空间钮里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还吴少爷三分之一的耳朵还是亏了，所以她动了点小手脚。
毕竟空间钮里，除了枪，更多的是她自制的药粉。
战斗专业课上因为岷殊和吴少爷而起的小波澜，对于其他学生的影响不如对社会人士的影响大。
西边看台，一群社会人士里，坐着男女老少都有的一家人。
其中那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撇了下嘴，装作惊奇又不悦地对边上的中年夫妇道：“刚才那个女的如果我没看错是平民吧，竟然敢对吴家的少爷下手，太不将我们眷者看在眼里了吧！”
他这话，引起了旁边男人的共鸣。
男人：“明大每年都收平民，这些平民不感恩戴德就算了，竟然还敢对眷者出手，要我说就是国家放宽了对平民的政策，要是还像是以前一样当个畜生使，根本没这么多事。”
少年颇为赞同地点头：“大爷，你说得太好了，我来明大考察就是想看看他们学校平民和眷者到底怎么相处的，今天这种情况让我不想来了。”
男人：“大爷什么大爷，老子才三十五岁！”
少年一愣：“啊？可是大爷，不是，叔叔你怎么没头发啊？”
男人一愣，指点江山的手颤抖了好几下，咬着牙走了。
等他走远，少年收起脸上的嬉笑，冷声道：“终于把这臭虫赶走了。”
那对看起来像是夫妇中的女人温柔笑了笑：“你这脾气啊。”
中年男人开口：“你们觉得那个女孩怎么样？”
少年严肃起来，想了想：“她的战斗天赋和技巧都非常好，吴承掏枪的时候离她不到十米远，就算是以敏捷和反应能力着称的速度眷者也很难躲过这一枪，可她不但躲开了，还回了一枪，简直太帅了！”
女人点点头：“这个女孩确实很聪明，难得的是对眷者没有畏手畏脚的恐惧，换做普通平民，很难在这样的生死时刻想到掏枪回击不会受到惩罚，或者说可以减轻惩罚这些有利于自己的规则的。”
中年男人没说话，转头看向唯一的老人。
老人嘴角眼尾皱纹都很深，眼神却清明锐利：“先查查这个女娃的背景，如果没问题可以接触一下。”
少年十分高兴：“交给我我去查！”
台上的对话隐蔽而迅速，岷殊并不知情，此刻战斗专业已经接近尾声，曹老师也已经下场，将体育场让给了另外一个老师。
那位老师正是学校医务室的李老师。
学生们都回到了看台上，他独自一人站在体育场里，却表现得自在随意。
“诸位。”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在体育场回荡着：“今天是一年只有两次的治愈专业公开课，欢迎诸位的到来，现在，我先为大家讲解治愈能力的产生和原理……”
他在台下将枯燥的专业理论讲得引人入胜。
不只是那些躁动着等待得到谢苍治疗机会的社会人士们，就连正在思考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看看何康情况的岷殊都被吸引，听了一小段。
倒是吴寅，开小差似的问她：“你手臂虽然没有留子弹在里面，但这么大的贯穿伤只是包扎怕是难好。”
岷殊不太在意：“这一周都没有战斗课了，一个星期之后应该会恢复得不错。”
她自己就能制药，虽然比不上治愈眷者让伤口瞬间愈合，但是短时间内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加速愈合也不成问题，只不过是疼一些而已。
吴寅淡淡道：“可是你今天对吴承掏枪，相当于对这个学校的眷者挑衅，学校不会惩罚你，之前那些还能与你相安无事的同学们就不好说了。”
岷殊本来只是分了一些心思在吴寅身上，听到她这样说，不由转过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可是整个明大只有两个治愈者，其中一个还根本治不好我的伤，找谢苍的话，他太引人注意了。”
吴寅：“我也不建议找谢苍，但是你忘了，他也是治愈者……”
岷殊顺着吴寅的视线下落，看到了体育场正在讲课的人。
“医务室对学生的治疗不是以常规治疗为主吗？”
岷殊也来了明大几天了，期间还将两个辅助系的学长学姐送进了医务室，自然也对这位医务室的老师有些了解。
他确实是治愈能力者，而且是没有登记在全国治愈眷者名单中的治愈者，这也是明大能请到他的原因之一。
但是这位治愈能力者愿意在明大任职，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教导拥有顶尖治愈能力的谢苍。
他也早已经和学校签了协议，除非他自己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要求他治疗。
也是因为这样，那位失血过多的学姐，今天被搬到了体育馆，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求到谢苍的治疗。
如果他愿意给学生治疗，那位学姐不会输了这么多天血还如此虚弱了。
岷殊可不认为这位老师会放弃自己的原则，无缘无故给她治疗。
吴寅却道：“如果就觉得不可能而不去尝试，怎么知道到底可不可能呢？”
“那我到时候试试吧。”
岷殊目光从体育场的老师，转移到了西边的看台。
两个看台在对角线上,相隔距离其实很远，但是岷殊却能敏锐地察觉到，那里有不止一道视线长时间在她身上徘徊。
这些视线里，有恶意，有打量，还有些十分隐晦。
岷殊光明正大地看了回去，直接对上了在她身上停留最久的几道目光。
不管是恶意还是其他什么，这些人想对她动手一定会动手，不如先看清楚了是哪些人，以后找人报仇才好对号入座。
西边看台，一家四口中的少年顿时收回了视线。
“她好敏锐。”
老人：“你一直盯着人家看，人家能不敏锐？”
少年嬉笑着收回视线:“我就是太好奇了嘛。”
岷殊也收回了视线，因为这节课最令人期待的环节终于到了。
之前还只有一个人的体育场里，出现了另外两人。
一男一女，男的是谢苍不错，女生大概是新来的大一治愈眷者。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李老师身边，直到他宣布：“现在，由我的两位学生来给大家现场演示治愈能力，他们一人会抽取三人共同完成这场展示，现在想要参与的人可以报名了。”